鲁皇后的表现虽说反常,但说法也无法挑剔。wWW、QuAnBen-XIaoShuo、cOM方良玉无从反驳,点头通过。鲁直虽然也有些意见,却也不便明言,只好也点头。其余臣子陆续盲从。

接着,就是廷尉和三卫将军人选。鲁皇后想都没想就提议张国焘进廷尉,原一等侍卫韩安国进为三卫将军。鲁直被针扎了一样跪起,但还是坐下,只是咳嗽来提醒。这三卫人马拱卫王室,又是四世随意所立,前无可辑,靠得不仅仅是自己人,而是威信,威望!找个长时间不带兵的一等侍卫去拿禁卫,郎卫,侍卫兵权,就是他再忠心耿耿,在无虎符或者有虎符在手而与王室冲突的时候根本就无法调动人马;更不提自己女婿这个愣头青任廷尉,会不会认她这个太后。

“丞相病了吗?”鲁皇后根本不去管他,只是打马虎,看来对他这个堂兄不抱什么希望,早已经决议独断。

鲁直有些麻木,诺然称自己偶染风寒。

廷议很快有了结果,进张国焘为廷尉,进原一等侍卫韩安国为三卫将军,总掌三卫大权。加龙青云为公,决断塞外,尊秦纲为亲王,命他统领北方各州,商讨移民等事。

众人徐徐退去,鲁后却让鲁直留下。

鲁后打发走身边的人,见宣室只有两人了,突然发怒:“你去哪里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差点叫方青脸钻上机会!”

“国事如火中烤栗,无可着手,老臣愚钝,也只能多采良言,以求补拙。朝局已经与我等连在一起了,真正要命不是大将军,也不是纲亲王,也不是政局,而是人心呀。朝廷是非得失实为娘娘得失,天下能转危为安,娘娘也就转危为安。政局稳定,国泰民安,他王卓就是怎么兵权在握,也不敢有半分异动。”鲁直叹息地说,心中却想到自己的儿女们。

“恩!”鲁皇后突然口气一转,用亲情拉连,“你是我的堂兄,自当全心为我们鲁家着想。我只是个弱女人,自家兄弟要是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谁?”

“是!”鲁直只有称是的份,接着探问为何突然廷议,把悬而未决的廷尉也决定下来。

“还不是那个方良玉,不过他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鲁后口气淡然地说。

“什么?!”鲁直惊起。

“我也是不得已的。西门扬自尽前差人给他送去一封书信,我敢说一定不利于我们!”鲁后说。

鲁直颤抖,他不得不猜想西门扬的死是不是鲁后下的手,只是这一瞬间,他已经冷汗直流,浑身发冷。这样的两大人物被暗杀,一但纠察出来,非大乱不可。他爬动而上,眼泪横流,哽咽而谏:“娘娘!不可,不可,万不能再杀方相!”

“你不要说了,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鲁后冷然而起,掀起帘子向外走,叫了一下外面的人。

鲁直追了出去,却见到几个三品官员尾随鲁后而去。他愣立当场,明白那些才是鲁后的亲信,不可克制,疯然大笑,踉跄而去。

他没回官署,而是径直回家。次日,他见到为方良玉报丧的人就昏了过去。病归病,接着就是国王大殓,新君登基之日,他还是得带病前去。新君本来是该在大行天子驾崩后就行入宫,受文武拜,小殓之日正式登级,受百官三拜九叩大仪的,可这次特殊,无遗诏,无储君,要议而后立,只得放在大殓之日。

“灵堂”设在合生宫,堂中设有一棺,梓棺镶金,龙浮回旋。灵柩前,四尊金色半人高的香炉青烟缭绕,如同烧绕的世情。

丧礼一向是天机山主持。他们制定各项事宜,并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追悼之文,为新君加冕。可现今礼部省权力大增,而天机山又失去超然,自然是并行制定。

鲁直自然不敢晚来,和众人一样站在那里,也不敢借个人搀扶,只能在宫前摇摇欲坠地等待司仪。他看了看身侧一位虎腰大汉,觉得自己以前没见过,但立刻发现这大汉也在看他,嘴角还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位大汉约莫五旬,头发微微发白,带着武父冠,最显眼的是他有一目被黑布扣住,是个独眼龙。他心中有数,这人应该就是别人口中的大将军。他心中已经麻木,也不管别人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会带来什么,只是还上一个眼神,继续摇摇晃晃顶太阳苦撑。

张国焘自然知道他病了,却拘于礼数无法搀扶,心思不宁地站在后面。

一人最先登上左阶丹墀上,代替本来拟订的方良玉全面负责治丧,不用说,这人也只有秦颖才有资格。

鲁直有些眼花,秦颖的样子已经看不清楚,晃荡出两人来。时间漫长,这一阵对他来说几乎是一个十年,他只感觉到汗水不断从额头下流。终于,主,副司仪出来,为首的抱一盘,上有黄绸。司仪宣布事宜先后。紧接着,堂官宣读上告文书,尊鲁后为太后。

随后,一名黄门侍郎去新告过的太后那里请懿旨。他咯噔咯噔地在门口打了个叉,数位护军连忙跟随其后。又是许久,懿旨才下来,堂官宣读一番,提到太后扶立新君了,要几位首辅去接。

“丞相大人!”王卓倨傲地看住鲁直。鲁直这才明白该自己两个去接新君了,他挣扎上前,突然觉得腿迈不开。

“丞相大人!”王卓又催。

鲁直终于艰难一步跨出,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肃穆的百官突然**,交耳纷纷,张国焘慌忙跨步上前去掐他的人中。“自重了!”低爵,低品官员在这样的大典上跨到高官之前是以下蔑上,为不敬,王卓由此冷冷地提醒他。

张国焘只得退后,秦颖不得不让人宣布丞相哀恸过甚,并让人扶他去休息。丞相缺,只得副丞相顶上,两人陪同秦纲,共请新君。

等鲁直醒来,新君已经到了。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宦官的搀扶下从肩舆上走下,因鲁直缺席,副丞相不比大将军,就由王卓作导,引新君。他先,君后,再后是后几名紧紧跟随的带刀侍卫。

鲁直知道完了,这次非被鲁太后狠狠责怪不可,毕竟引君穿行甬道,百官注目,这就给人以信号,是真正的托臣,他这次错过了,等于失去了一个舆论机会,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形象。他慌忙起来,却已经晚了,一些相臣级的人物,包括秦纲,已经在王卓请礼后陆续进入,前去“告安”了。

突然,内有哭声传来,外面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纷纷举泪,以表哀痛。好一会过后,直到众人都哭尽眼泪,司仪才又起唱,宦官甩尘。国王出,站于百官面前。三名天机山高士在鸣乐声中鹤步行来,先叩头,接着起立。为首那个仙风道骨的儒士从旁人奉来的托案上双手捧过冕官,为国王带上,身侧两人也举金龙袍为国王加身。

登级的十五王子经受不住折腾,突然开始喊了句:“免礼,都免礼!”众人都有些想笑。

此时王卓好像故意出新君洋相一样远离看着,等过了才走过去提醒。鲁直在“搭天”廊里,听得清楚,心中更是警醒。他知道十五王子虽然年幼,也已经十五岁,又不呆傻,如何会突然大叫“免礼?”除非是先导给他提醒的。他抬头看王卓,却发现王卓似乎也看了过来。“这一定是个佞臣。”鲁直暗道,有一点人臣本分的人也不会故意出国君的洋相。想到这里,他即刻就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得不暗叹自己是百步笑五十步。

衣服穿好了,新君就此登级。黑鸦鸦肃立于外的官员们在司仪唱言中,开始行三拜九叩。众人齐声叫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磕头。

新君登极后,就轮到送先君入陵墓。

当素舆从正望道出来时,无数举孝的百姓立于两侧,素挽风扬,明色的纸钱随风抛洒。

飞鸟也在众人中间,可是他不不是在送看国王,而是扎根在一起巷子里,为自己的生意忙碌。

“毛栗子,野参,黄头果,纯良上等的山货,大家哭完来买了!”飞鸟怕兵大哥纠缠,不敢摆摊子到外面,也只好在巷子里摆了小桌子,上面全是二叔带来的东西。大尹子就站在他前面正望道口,手中挑着一大块白绢制成的旗帜晃舞,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都来看!”

“国王升天了,你吆喝什么?”一个愤怒的老头过来赶飞鸟。

飞鸟不吃他那一套,反拉他买自己的东西:“国王死了,日子还要过,要栗子不?便宜算你!”

“你?!”老头怒,伸手来扯飞鸟的衣服。

“不要生气!有山梨片,去气止咳!”飞鸟一缩身,避过老头的手,口里还在吆喝,“来一片怎么样?现在不卖也无所谓,来一来,看一看,尝一尝,赞一赞!”

有老头开了个头,一大郡人都堵了上来,边谴责飞鸟,边问他价钱。“你搅乱国王出殡是要杀头的,知不知道?要是有人报给那边的官人,抓去就是杀头!”一个青年文人说。

“嗨,吓唬人不是?我一没拦路,二没搅扰肃静,哪来的搅乱?你读过律令没?拦舆是流放三千里;高声惊扰,顶多是打三十下背或者带枷一日。”飞鸟反驳说,接着口气一转,“要不要核桃?吃了就变聪明了!”

“你这有核桃吗?”一个妇女看了半天,手帕一抖,揭露飞鸟的乱吹。

飞鸟一想,确实没有,连忙说:“这个毛栗子也可以让人变聪明的!”

刚才的青年明显被飞鸟刺得脸上挂不住,再怎么说自己都是文化人,而面前仅是个小贩。“胡说八道!好像给你真知道一样,还好我读过大靖康律!”书生解嘲地说,期望旁边人听他的辩白。可别人都已经在听飞鸟讲毛栗子二三事,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

突然,大尹子回来了,收掉旗帜拔腿就跑。

“奇怪?!”飞鸟叫了一声,他把桌子上的袋子一卷,边让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让道,边背东西提桌子追。

刚才抓飞鸟的老头这会往巷子深处走,他回头的时候看大尹子跑得飞快,一把拉住他说:“被公家人逮住了吧?”

“不是!”大尹子大口喘气说。

飞鸟背着自己结的包袱,提着小桌子边追边喊,这会才气喘吁吁地赶上大尹子问:“有人追吗?”

“很快就会有人追!”大尹子说,接着又打算跑。

“看!”老头冷哼一声说,“不敬国王,就拿住你们打屁股,杀头!!”

大尹子又要跑,却被飞鸟抓住。

“说完再跑不晚!”飞鸟说。

“大将军回来啦!我看他骑在马上,用眼睛瞪我!”大尹子有些发抖地说。

飞鸟舒了一口气,接着气愤不已,说:“瞪你又没追你!真是胆小鬼。”

“看!大将军瞪你了不?”老头冷笑两声,用扇子扇了两下就离开了。

“你说你怕他什么,我瞪你,你怕不怕?”飞鸟弄不明白地问。

大尹子摇了摇头,这会也明白飞鸟在笑话他,连忙说:“你去问我娘,这可怕不可怕?可怕!”

飞鸟一点都听不明白,只得叹了一口气,跑回去摆摊子。回去一看,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地方被一个算卦的占了。飞鸟也不管他,三下五除二地撑摊子。摆好摊子后,他才看到测字算卦的道人在看他。他回了几眼,对瞪了几下,才注意到这算卦虽然浑身脏烂,却也凤眼卧眉,有着几分仙风道骨。

“认识我吗?我叫狄飞鸟!”飞鸟笑呵呵地说,“有你的,知道我声音大,占对位置了!”

说完,他就继续吆喝起来。

大尹子这会回来,说:“狄飞鸟!你相信我!大将军真的瞪我了。”

“我相信!你踩着我的摊子了!”算卦人则赶着大尹子说。

“是呀!相信什么?”飞鸟问,“那你先回家吧,改天我去问你阿妈!”

大尹子“恩”了一声,撒腿就跑。飞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摆了半天摊子见再没人来,就挑衅地看住算卦的,说:“灵不灵?算一算他怕什么?”

“怕大将军呀!”算卦的说。

“不明白!”飞鸟摇头表示这种说法没钱。

算卦的人微微一笑,四处乱看,看到一个妇女带了小孩,突然丢了个小石头,一下砸中那小孩的头。小孩一下哭了,却又找不住是谁砸的,只是哭。妇女停住问,不一会焦急责怪,反只能让小孩哭得更厉害,让飞鸟看得都想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那个算卦的突然一喝:“哭什么?大将军来啦,再哭把你带走!”

小孩嘎然而止,木然抽噎,接着藏到母亲的怀里,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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