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枷八日和杖背一百都可以致人死地。Www!QUanbEn-xIAoShUo!cOM正是狄南堂一家变色而范氏等人痛快的时候,这个五品京兆察司开始幽默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首先,他退堂歇案,休息了一下,喝了点茶水,接着便又开堂,一改带满口头语言的口气,说:“不过,这要看堂下的犯人有没有罪!”

官员临危而坐,轻轻扣了一下醒木,轻了轻嗓子说:“鉴于本案案情复杂,请原告方诉讼,呈上状纸!”

这种突来的变故让范氏人等瞠目结舌,妇人一下悖然,责问说:“察司大人说不必要状纸的!”

官员尴尬地陪了下笑脸,手放在案上有节奏地比划,说:“范柳氏!本官这也是问案心切。初时,本官只以为是杀人事件。刑案已落,犯人落网,这自然是不要状子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哎!你是怎么问案的?我堂堂一等伯,论起来比你五品还大上一些,那也是立了军功袭爵的。先王有诏:其令诸吏善遇高爵,称孤意。”范爵爷大怒,勃然而起怒叱。

“爵爷不要动气。”官员抹了下汗水,抖了一下,轻声劝道,“既然没有状子,那还是当场对证的好。问案,问案!”

接着,他不再搭理范氏那边,只是温和地问飞鸟:“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飞鸟坦白地说。

“读过书没?”他又问,“都读些什么书?”

飞鸟连连点头,接着罗列一大堆书名。

官员微微点头,笑咪咪地有了疑问:“你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读书人是怎么射杀范爵家的公子?据报,这范家的公子是披甲人,弓马贤淑。”披甲人是对军户和军功世家的说法,官员果然是明察秋毫。

狄南堂看看花流霜,两人辛酸之余有些哭笑不得,两人明显看得出来,这会,官员的话又是在圈。不同的是,这回圈到范家人头上。

飞鸟却点点头,见他问自己是怎么射杀范镇东的,便坦然说:“我们两个决斗,我赢了,他不肯认输,就拿弓箭瞄准我……”

官员摆手打住他的话,说:“原来是这样的,范爵爷!你可举有人证,证明你儿子没有瞄准这位公子吗?”

正说着,衙门外有嘈杂之声,堂门吱叫着洞开。一名身着皮革的大汉提了个公人扔在一边。其后有一彪悍大汉头带武冠,腰悬一剑。这人大步走进,还带了几个都有皮甲在身的护卫。

“三弟,你来的正好!”范伯爵喜出望外。

大汉正是后将军范霸。他进来巡视一圈,负手卓立,只是淡淡地说:“审案!再审!”

堂上官员微微一怔,试探询问:“这位是?”

“我家将军叫你审案!”身旁为首的大汉怒喝。

“呵呵!审案,审案!”胖官抖瑟如糠,立刻自问自答,“我说到哪了?噢,他瞄了瞄你。”

接着,他“那个”“这个”一阵,突然反斥飞鸟:“你就忿恨杀人,尤不可赦!”

狄南堂忍受着这混蛋官员语无伦次地折腾,他冷冷地扬起脸来,仰望大堂顶棚。那里火光难以照到,灰黑一片,似有神秘之物潜伏,随时扑袭自己,儿子,妻子,女儿。不知不觉,一种心灰意冷之意涌上他的心头,他想:这便是我来长月,就换得这样的结果吗?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刑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万念俱灰,又想放声大笑,以此来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知子莫若父,就算知道儿子不是纵凶杀人,可又怎么样?不知不觉,他有一种和妻子一起杀出的冲动,这种冲动越来越强烈,几乎无法遏止。

随着飞鸟的否认,他克制住自己翻腾不已的心思,淡淡发问:“大人!你是在问案还是在猜案?”

“大胆!当然是问案。”官员大概也经不起心脏负荷,终于暴躁,一下如跳起般重摔醒木,把范霸都吓了一跳,忍不住用虎目射过。

“我,我告急!”官员背躬如羊,一手扣在胸上,软绵往后,转身间把自己的椅子碰倒。他也不扶,就再躬身子往后堂里钻。众公人**,戏谑样交头接耳。

狄南堂看看花流霜,见她眼中无比地冷静,觉得她也一样。两人相互看看,都不知道是笑是哭,他们听得清楚,这些公人大多是说些前任,前前任的事情,其中好笑百般。

就在问案官员刚消失到隐侧时,有传禀将狄南堂惊回。有人大声地唱了句:“圣旨到!”

黄衣使者随着张国焘携带朝廷制书联袂进来。一排内卫紧随,依次奉有衣袍,印鉴,指令地方给予田宅的文书,赐物等等。

张国焘面带微笑,先向范霸行礼。在范霸还礼后,他又向狄南堂拱手,说:“我先去了你家,事情都已知道。”说完他也不等狄南堂有什么表示,带钦差上堂,就案要狄南堂接旨听宣。

等狄南堂和众人都跪下,钦差的尖嗓音便高声四飞。“奉天成运。国王诏曰:国有干乾,朝当重国士。今有处士狄南堂,品端循行,弓马娴熟,武艺出众,经殿武试选拔,当授以重任。然有言:不官无爵。孤不知之何,幸母甚昭明,察其功勋。孤由是知,其于北地练民击夷,大破之,先王曾颁制嘉奖,授子爵,乃为子孙用也。今进外城辖督,令领北城四尉,加侍中,再授为关内侯。其子类父,乃少年之佼佼,孤意进宫侍孤读书。钦旨!”

狄南堂本就辛酸,报国苦于无门,儿子背案纠葛,生死不知,虽有刚肠也是寸寸碾断,只是不表露到脸上而已。这会,他匍匐在地下,打自内心感激,只是流涕,觉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这样隆恩。

“谢陛下!”狄南堂哽咽地说。

“我已经派人请旨问圣上旨意了!就让京兆察司继续审案吧。”张国焘说,“只求是非公断,也好给范将军一个交代!”

范霸料不到有这一折的变故,但他也不惧,立刻鼓腮,大步上前经过堂上去揪察司,却被一个师爷撞了个满怀。

“不好啦,出事了。老爷发急病在地下抽搐,眼看不行了!”惊慌失措的师爷并不注意自己撞的谁,表情万千地大喊。

狄南堂心中铅块尽消,只觉得痛快。

间接导致这一幕的鲁太后正在宫中,她并没预料到这些。原本她仅仅是想让狄南堂报效她。这会,她正在和自己的儿子商议事情。

秦林躬身进来,见她正在抚摩虎符,便悄悄坐在她旁边,轻轻叫了一声:“母亲。”

鲁太后叹息一声,把装虎符的盒子合上,返身说:“你知道吗?你宗室里的叔伯兄弟们都要提前给新国王加冠礼,要收去它了!无它在手!无它在手,我夜里都睡不安稳。只是怪你不争气,要是你不被废,妃子又不通敌,哪会有这么多变故,连个亲王爵都讨要不来!”

“但儿子的门人还很多,若真要用到这虎符,天下还不是儿子的?”秦林乖巧地站起来,跪到她身后捶背。

“看你这点识见,我若乱用,那真的是篡位了,就算那些将军们听从,控制了长月,可天下呢?各地诸侯呢?!我怎么有你这个儿子,说这样的话?!”鲁太后怒叱他说,“我问你,你有几个侧妃了?为什么还去讨申公的女儿?你疯了不是?!记住!你父王不是不爱你,那是看你太不成器。逼不得已,三个股肱大臣两个都是因为你,一个被我杀了,一个自尽!”

秦林便替她敲肩膀边连连认错。鲁太后长息一声,幽幽地说:“我真怕呀!”

“母亲,等我得了天下,一定给母亲盖个大园子,好好孝敬母亲!”秦林又说,“我那个门人的事……?”

“你国王弟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他小叔叔贤能,一定要他来坐,把他的颁制的小印都藏了起来!”鲁太后说,“前天,我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怪不得,我那天见他那个太傅敢对我口出悖言。”秦林扭着脖子,眼神横飞,他用手掌动了几下,在鲁太后面前表示了杀,然后继续敲背说,“对我哎!我恨不得杀了他!”

“是吗?我见他这两天也怪怪的。”鲁太后踌躇想事,“盯也盯不住,你再推荐几个饱学经书的文人,把他替换下来。”

接着,她想到了什么,又交代说:“你别老对你鲁直舅舅吹胡子瞪眼的,他闲爵悠哉,要不是你,他会出来仕官?我现在想想他的话,说得有道理。他说方良玉一没,就无人能制衡大将军。这会,大将军果然成了掣肘。西门将军在也行呀,可他觉得受了骗,愧对先王,竟然,竟然自尽了!”

“那也不能怪母亲,谁都知道老大祸国殃民,又是个贱种,是谁的儿子还不一定呢。”秦林说,“总不能把父王的基业甩手给外人吧。”

“等明个请你舅舅来,和议一下!你亲自去了,他就不会再病。”鲁后说,突然,她看到案几在动,杯盏摇晃,顿时觉得怪异,毛骨一下悚然,口不能言,指住给自己儿子看。

“五期,五期不是过了吗?莫不是你父王回来 。”她抖擞一会,惨声大叫,“来人哪!”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不是好了吗?”秦林劝慰她说,接着指住灯盏说,“这不是没事了吗?”

鲁太后看看,这才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她倾坐那里,报着脚大口喘气,脸上汗水,见宫女,宦官进来,慌忙摆手叫他们下去。

她还不知道,长街已经乱了!

在暮色中,万数兵士树着刀剑,打起火把,飓风裹卷帘幕般从几路旋过长街,冲向内城北门,边走边怒吼:“勤王护驾!”。他们个个青衣玄甲,一看就知道是禁卫龙鳞。

铁骑步兵龙兵怒冲四撞。刚从驯龙所和驯象所冲出的无骑壮兽在大街上肆虐,虽被约束也去咆袭那些不及躲藏的行人,甚至冲倒路边不牢靠的建筑。北面兵马大街两边已经有地方起火,渐渐有惨烈之势。

伴随着躲藏无门的百姓纷纷惨叫连连,数十骑旋裹一人,在前面大声喊召众人:“靖康子民,稍安勿乱!国王有诏:太后无道,舞权乱政,卖官卖爵,胁迫国主,堵天下口以腹诽之罪,罪罄南山之竹难书之尽。其以母仪之责,为行矫诏,不惜鞭打君王,诛杀大臣。我等奉命勤王,凡有从者,事后当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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