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人要挑个能说能磨的机灵人,还要挑懂风俗人情的中原人。Www!QUanbEn-xIAoShUo!cOM牙猴子能拉着人讲得吐沫横飞,也有几分机变,可他未必善于与中原人打交道;祁连是中原人,却内秀外闷,飞鸟夜里琢磨来琢磨去,虽觉得牛六斤比他们稍适合,但行事未免单纯,容易暴露意图和身份,实在难决定了,便起身到车舱后面的车板上看月亮。

段含章猫在车舱的角落里,侧着耳朵听着他和朱明碧的动静,翻来覆去睡不着,也随机溜了出去。二月初的春风还刮不转陇上,外面一头细月半丝烟绕,半鼻清新气,望四周望望,营地被各种障碍物荡成高低浮动的光影世界,静得匪夷,让人的心腔也随之跳动。

她怕飞鸟发觉自己有意陪他坐看月亮的意图,先下车假装小解,而后上到车后,拿出半睡半醒的嗡里嗡气打呵欠,慵懒地扇着嘴巴,问:“是阿鸟大人吗?啊~哈!好困,你怎么还不睡?”飞鸟躺靠在车舱的后背上,看着月亮,懒洋洋地说:“在想念张铁头!”

“花子也还在想张奋青了,悔不能早嫁……唉!”段含章无愁时为他人愁怅,放下提掇群袍,扯了一侧褥子角,等飞鸟分给她,远远对坐,轻轻地说,“我还以为你在想咱家的老主母呢,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会不会想咱们!我常听饴达尔的老阿奶说,男人们不会给女人谈心思,那是他心里的牛环,他怕被别人牵走……”

飞鸟呻然不以为意,意兴盎然地说:“女人听不懂男人的心事……她们觉得男人可笑、可气!我家里有两个姐姐,后来见一面,她们就惊不迭地说:呆不住啦!许多人都在抓你,你还会回来干什么?”

段含章站到那纷乱的意境里。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娓娓有力地说:“你一定会这么回答她,说:你让我忘记东夏吗?失去了我的王国,我所珍惜的一切注定要毁灭,连同我自己地生命!”

飞鸟被她充满魔力的嗓音感染的失魂落魄。他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问:“我不回去,有地方可去吗?是呀,我所珍惜的一切注定要被毁灭,包括父叔的音容和儿时美好的梦想,甚至美丽的未婚妻子、我的生命。我无处可去。如果让我决定,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生命。成全活着死去的人。”

飞鸟又泪花闪闪地吞咽:“我既不是王子,又不是太子。我只是个,牧马人的儿子……”他不肯再往下说,把身子仰倒再看月牙,自言自语地承认:“心里真有牛环!”

段含章感到他地脆弱,心里被什么捻动,缓缓地从他对面移去他身边。感觉到他的身体,轻轻用细臂拥揽,喃喃地请求说:“交给我吧,哪怕你是那么不在乎我。可这一刻,我不会在乎。我父亲一心铸剑,又死了,他是我唯一地亲人,却死了。

我需要你,需要你的爱,哪怕你以后再抛弃我。我知道。你因为我没把父亲铸造出来的宝刀给你,你在生气!可那会是你收买豪杰的利器,有哪个英雄不爱切金断玉之兵,并不是不亲手使用,就不是自己的。我以为你会因而觉得我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飞鸟审视一番,坦然说:“我娶了妻,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呢?真地,我很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长生天鸣警,让我无意中杀死你的仇人。躲不过注定的命运。可我已经娶了自己的姨婶。而且非常爱她,我不想让她知道。让她无法承受伤痛欲绝的折磨,也不想做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我只想让你远远离开我,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那么喜欢你,见到你就把你……我很沮丧,似乎我走到哪里,都避不开你。我该怎么办?”

段含章心里生怕他打不开自己的心结,捧过他的面庞,扭到与自己对视的角度,诱惑说:“你应该尽情地享用自己的一切。为什么不可以有很多女人?只要你去爱她们,不丢下她们,就应该有许多地女人!我听说,享用仇人的妻女是男人的乐趣,追逐她们也是在追逐敌人,抢来她们,她们会生下娇美的孩子;我还听说男人要在自己的国度里操劳,需要各种不同地力量,而那些力量的源泉都来自于女人,现在,你只要看看我的眼睛,然后,你的心会告诉你,你想不想要——”

吕宫的几片春宫图乱纷纷地呈现在眼前,飞鸟心猿意马,却牛唇不对马嘴地说:“我明天带着当地的线人,亲自去土匪那里卖东西……”她正失望,发觉有只手顺腰拢上,握住自己地胸脯,轻轻地揉捏,便连忙热情地回应,用舌头勾舔他地耳朵。两个人顺势在露天的木板上摊开翻滚。

似处在旋涡里地片刻过去,段含章枕着自己的一团柔丝,桃瓣一样的眼皮眨动,欣欣然地看着夜空,缓缓地放开身心,去倾听,去感受。终于,她抓起被褥面,上身微微向后昂起来,双腿绷直了,诱人的身体挺成优美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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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摸着早晨的冰疙瘩路,去东篱借了身粗布棉衣,回去放冠扎布,略一收拾,就牵匹身矮体短、鬃毛不剪的猛马去扣吕经家的门。吕经惊讶了一阵子,并没有假言不肯,而是和他商谈各路人马的细节,安排说:“要先让人藏到十里八里外不显眼的地方,不为安全,也要便于联络吧?”飞鸟便答应了。

吕宫后到,好好地掂了飞鸟身上的衣裳瞅一番。吕经也随他看,一细心,觉得袄小不旧不合情理,又从屋里掏了把大剪子,豁了襟子和胳膊肘,把棉芯揉得黑烂,给他架上两个结实的货筐,这才放他走。

他出来时,就略微遮遮已有了半杆子高的太阳,在略为寂寥的大街上选购玩意,挑了两本春宫图、买了大力丸,壮阳药、赌具、小刀子。样子好看而几乎没什么用的飞镖、枪头……最后挪了一坛酒拖了走,已成了搭个钱袋子,手晃扑棱鼓的,专为强人、烂人服务的年轻货郎。

等再汇合赵过、仨老实而能骑烈马地武卒和一个线人,赵过按他的吩咐,从饴达儿那里带了高一级的铜铁短刀、枪头、不成气候的小砸碎给他,他已全了麻雀五脏。

他把赵过等人打发远一点,说:“你们不离远点,人家不想五个男人跟着一个货郎不怀好意?”

等同伴走得开开的,他就开始练习眼睛见过头、头脑琢磨过的货郎形象。

在大街吆喝叫卖,逢到有人询问。左一袒衣襟给人家亮出刀子,右一摸大腿给人家出示枪头。一个也不知道有钱没钱的后生被他几句话吸引,跟在屁股后面问价,讲价,一直跟到城门口。

他们赶走那个老问价的后生,时快时慢地往大天二的山寨摸。因不敢胡乱走村镇经过而绕路,奔到傍晚错了渡口,第二天早晨才到寨县城西南一百七十里的摆子吐。

摆子吐是个鲜为人知地峡谷。它就像是仅供出入的蛤蟆嘴一样,路在前面突然一高时,被山势卷到一片乱石中。脚下地路只是几块在一道特别小的溪水上铺凑而出的十余丈大石头,透过石头与石头间的缝隙往下看,可以看到浅水。

天气寒冷,那石头上略微打滑,溪水却是不冻,哗啦啦地响淌。线人因而告诉他们说:“它奇怪不奇怪在这。而是奇怪到夏秋时水少像尿,下面都又干又裂,反是到了春天,水涨得有布样了。”

飞鸟继续向前,出了谷。又见这条舌头样的路沿两错的谷腰到圆座样地股坡上收的屁股上。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为大天二可惜,暗想:大路他不把,可能是怕把不住,把了迷族人不愿意,那就来把把这条蛤蟆嘴。只需几个人。可惜他还不把,让砍他脑袋的老子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到此为止。飞鸟让赵过他们挟了线人等在十多里外,不许他们再往前走。而自己一个先骑马向前,后赶马向前,一口气摸到大天二的山寨旁,从前寨山门开始观察。

这山前寨从两垄自然落成的上下岗开始,向后起伏延绵,收缩到一座光光如桃子的山坡上,低里望去,眼前就是简陋的山门。

山门是片倾斜的坡地,两侧放有鹿砦,中间横着的双格门框,腿被直木钉成三脚架而后掩入泥土,更显门洞低宽。洞开地大门前活动着十几个说说笑笑的人,见到飞鸟这样的陌生人,也不理也不嚷,有的自顾自的,有地盯飞鸟他看,一个别把木柄端枪的小伙子不知道从哪拔了个红薯,眼好奇地看着飞鸟走来十余步,最后用屁股靠大石头,上身弓着啃。

他也不洗上头的泥,啃了皮吐,啃了红心咯嘣嘣地嚼,连飞鸟这么不讲究的人都不得不佩服他。飞鸟毕竟不是货郎,不知道开篇一吆喝要怎么吆喝,只好给他笑一笑,吆喝道:“我是货郎,卖光屁股大姑娘,卖小锤子大镰刀,卖刀卖枪,卖膏药卖疮……”

那个啃红薯的小伙子呛片红薯皮出来,一喷好远,等咳嗽两声,便迫不及待地冲人嚷:“他还卖大闺女,卖疮……”

飞鸟忍住笑,透过大门看,里侧两路各竖两个矮矮的寨楼,左边竖了一挺高杆,上头飘扬着几串粗大地灯笼,书有两句很顺口地歪诗:”小将军挺铁肚子,老英雄守把山门”。

做大灯笼的外县人已经死了,“铁将军,英雄把”地味道也丢了,看到它的山寨人只好拿起一段让人记忆犹新的岁月,把这两句话理解为:与大天二反目的李明信是年轻将军,头领打不过他,只好死守山1门。飞鸟并不知道他们是这么嚼味的,只是想:每当大灯笼亮起来的时候,字就会照出去,揭示一段峥嵘的岁月,有英雄有小人。继而,他轻笑又想:哪有山门上的寨楼立到寨门里头去的?

小伙子见他一迟疑,似乎是自认说错了话,一边用红薯的手扶住,凑头看他篓子,一边说:“我看看你的疮!”

飞鸟只好回头更正他的话说:“卖疮——药。卖金疮药。”自个摸自制作的一瓶马尿膏,在那个惊诧的小子面前亮一亮,一放马。走到聚拢地人还没来得及堵上的空地上,双手提了个运气状,喝道:“上好的金疮药,治枪伤、箭伤、碰伤、马蜂蜇伤、狗咬伤,大姑娘抓伤……是伤都能治,保管你涂了刀枪不入,白捡一身铜头铁臂骨!来,看看!”

周围都是汉子,无不吆喝说:“跟爷耍两手!还没见过骑马卖玩意里。”

飞鸟心里暗骂:你们见过什么?见过老子是谁不?改天叫你们亲口喊老子“爷”,喊不及。他推辞几番推辞不了。便笑一笑,大声说:“好!兄弟献丑了!”说罢。横竖抡几拳,打得声声响,回头再摆一脚,一拧拔身,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地,顺势吼一声:“怎么样?”

几个人大声叫好。

无不问他:“你这一手练的是啥,总有个名堂不?”

飞鸟心想:老子胡乱打的,自己还不知道啥名堂呢。他正要脱口说名堂,偷翻他篓子的小伙子拿到春宫图,两个胳膊打着转找方向,嗷一声叫出来:“来,卡~(看)!光屁股……!”几个人凑头就心酣血热,粗低不同地问:“这个咋这样整……(你这多少钱?)”

飞鸟心里轻视说:身为一个武人,不问刀枪去看它,还跟老子打仗?看老子不干翻你们?他过去一把夺到手里。说:“贵。不买给我看烂了,我咋办?”

后来的没看着,前面的就黑着脸要讨:“再看看,再看看,那你说多少钱嘛!不给看。今天还不让你走唻!”

飞鸟打鼻子喷出不屑,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吃什么饭?!你们咋就不先看看我的刀和枪呢。”他一解棉衣,让人看,又补充说:“你们要这画,过两天要,过两天拿便宜。拿更好的。这两本,我都许给了许家寨里地人了!”

“刀枪那家伙。谁腰里不是?”啃红薯的小伙子啃没啃到正好,喷了一口泥巴,说,“过几天,你还敢来么?!你不来了,便宜地也没地方买了。”

飞鸟反问:“怎么不来?有钱赚,我怎么不来?”

看起来颇壮实的人吆喝说:“那不行。他们要,我们也得要,要不你先卖给他们一本,卖给我们一本,我们哥几个拿回去看看,好看了,下次还在你这儿买!”

飞鸟想想,心说:行了。让你们知道我下次还来,即使形势紧张了,你们也当时约好的,我就给你们一本,让你们传着看,看得越舒服越过瘾,下次闹得越乱。于是,他点点说:“说好了,这次贵,下次便宜。一口价……”

他怕太贵,让人买不起,就只报了原书的三分之一。报了之后还正觉得贵,有人已笑话他说:“咦!就这还贵?当老子没钱吗?”他们很爽快地付了钱,又问了下次的价,翻翻飞鸟的东西,强行喝了几口被飞鸟吹神了酒,又非让飞鸟饶一瓶马尿膏。

飞鸟给了他们,则要求说:“我这还有两筐货呢。酒你们也喝了,药你们也拿了,让我进去吆喝、吆喝!”

他们也没有防范意识,说:“那你去吧。见着别人,别回来说别人打你!”

飞鸟这就敲着马往里进,心里又激动又紧张。

里面房屋齐整地地方多是头目住的,家里还会冒出来许多年轻的女人,有的甚至由凶悍的大汉带领着来看谁在吆喝。女人们来问飞鸟,听说飞鸟不卖胭脂水粉,都很惋惜。而飞鸟却很满意,觉得有这么多女人,可以让家里不再有光棍汉。

许多头目看女人失望,都去熊他,给他说:“这没几个人敢来,正是让你赚钱的!下次你还来,多带点胭脂水粉,老子们在外头杀人就是为了拿钱拿粮。要让娘们有钱无处花,还要钱干嘛?”

逢到这时,飞鸟就陪着他笑,说:“下次,我带几个卖胭脂水粉的一起来。我也闯荡江湖的,摸的就是刀枪和牌九,不懂胭脂的行情,卖贵了,是我地不是,卖便宜了,我亏!”他嘴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想:那是,老子是专办你们的,怎么有工夫琢磨胭脂和水粉?

他约摸着步子,竖走十步丢颗绿豆,横走十步丢颗红豆,走到半中午就几乎丈量了小半个前寨。可是寨子是塞了要道的几个山谷凑的,实在太大,里面有草屋有田地,户众老老小小,混杂无序,目前仅仅才摸个杀进来的路线,远远不够。

他又继续走卖,顺着这条把寨子一分为二地狭长小河,随山寨时扩时缩深入,但凡见到起伏不相掩的缺口,都被钉上巨大的木楼架,上面把守,下填石土和竹标,毫不露破绽。

一般像他这样心里有鬼的哨子,是不肯走到死的。他却全然不同,竟踏过许多荒地,山石,来到后寨的最后面,抵达最后面地山坡,见光溜溜地山坡被钉了许多巨木桩,有的下头还散落着骨头,爬上去看看。

可那背后已是七八人高地峭壁。

他看看天已到了下午,货也卖了个差不多,就骑上马走回去。

半路上,水喝完了,他还大摇大摆去一家头目家讨了瓢凉水,灌到水囊里带走。为了再摸摸县南的路,他回到摆子吐还不肯休息,让赵过带着剩下的人就住到摆子吐这儿观察土匪的动静,而自己则连人带马,夜丸寒水去和周行文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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