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鸡鸣阵阵,狗叫人声时有间发。Www!QuanBen-XiaoShuo!cOM

两个不敢走远的守夜武士打着哈欠回来,看到窗厢上浮露出被荧荧摇曳的烛火投射上的身影,一人抱襟临危,长颈微含,一人信手拈火,折在案前,仅鬼祟而酸涩地对视一眼。不大会,院里渐渐有了灯火,随着一阵梭梭的声响,几女几男晨起出门。他们每出来一个都要先到两个,武士身边往厢房看,扈洛儿还踮了脚。

院门经过低敲,“札札”敞开。扈洛尔转身看到张铁头跑到自己身边,神色激动,气喘吁吁,使劲伸着脖子往里瞅,便笑着说:“都是巴特尔,话长呢。你一路累不累,去,再去睡一会儿吧。”张铁头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地给他摆摆手,低声问一名当值武士:“大哥。夜里就他们俩?”

武士自觉吃了大亏,黑着脸,凶恶地警告他:“我看你舌头不想要了?!”

张铁头冲他扔了扔手背,一挺身,用两根手指如箭往人眼珠上比划,来而不往地说:“以后少在老子面前摆威风!”他发出几声又低又猖狂的笑声,拿手往里面点点,龇牙瞪目地威胁:“你们以后也是我们大哥阿鸟的人了呀,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你!”两个武士气得肚子都大了。

他们立刻握着刀剑挺身,像是要翻脸一样。

张铁头一点也不鸟他们,拉着扈洛儿,趾高气扬地说:“妈妈的。‘独耳狼,和祁连那俩混蛋都有心看没胆来。我怎么说来着,就冲这上千里的路途,也不会光说说话、喝喝酒,起码也得解解饥渴吧。是不是?阿过呢,该把他叫起来瞅瞅。”正说着,他看到怀里抱个热水盆的赵过在一处角落藏身。一只眼找了墙角作准线偷看,立刻大步走近。

赵过警觉地看到他,溜着墙根惶惶逃走,一边逃还一边嚷:“没空陪你玩。我给勃勃擦把脸。上午去花山。”

张铁头也知道陆勃勃乱吃东西吃病了,只好收敛笑容,怏怏地站那儿叹了一气。扈洛尔搡了搡他,先一步走回去。他一扭头,看到两个慌里慌张赶进门的人和把守在院里的武士争执,也连忙跟过去。

回来的是苗王大。扈洛尔没到跟前就说:“你们嚷什么?里面有客人。等一会,啊?!”

苗王大却着急地说:“这是主公安排地事。误了呢?”

张铁头一步拦到他们面前。“嘿”地叫道:“他娘的,不是给你们说了吗?想怎样呀。站一边去。”

他和张奋青、祁连都是因为人高马大才被樊英花挑为全军代表。这又经过一年半载的肉食生涯和艰苦磨练。身量仅比小山略矮略瘦,一头压过去,浑身上下都窜着蛮不讲理的火烟味,尤其是那一张赖脸,毫不吝啬一凑,就笑得又凶又奸。

苗王大发觉身旁的弟兄再后退。怒气冲冲地问:“你谁?!”

张铁头倨傲地用大拇指回指,嚷道:“你家爷爷大号铁头。今把话说前头,别说阿鸟让你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他点了苗王大一指头,说:“你再嚷嚷?坏了好事。老子拧了你的脑袋下酒。”

苗王大也凶悍成性,一龇牙就捋了袖子喝:“去你娘的。老子要不给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无法无天了。

扈洛尔隔开两人,连声说:“误会,误会。都是自家人。”

张铁头把两只手搭拉到他肩膀上,往一旁一指一推。把他搡出去,抡了拳头就扑。

苗王大吃亏在先,哪里按捺得住,吼一声与他战到一处。另一个弟兄愣了一愣,眼看这个陌生大汉趁着先机。下山猛虎般拳打脚踢,不由分说地上去抱腰。张铁头顶着苗王大的拳头,回身捞到后腰上的汉子,肩膀一沉,把他抖了个脚不离地。

眼看两个人战不下一个陌生的外人,又有熟人喊一声。扑进战团。三五人拳脚如飞。鼻脸开花者浑然不顾,恼怒者声嘶如雷。不一会又动了木头、砖块,打得鸡飞狗跳。

樊英花和飞鸟都听到了外面地动静。樊英花以为自己的人和飞鸟地手下干起来了,似笑非笑地说:“这一架你赢不了。”飞鸟见她不当回事,也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不是昔日阿鸟啦。我的弟兄晨起练武,好斗成性,真要欺负了你的人。你可也别生气噢。”

两人相互敬了杯冷酒,喝尽对视。樊英花不知道他已就着吼声掰手指头,算加入战团的人和战斗力,淡淡地说:“你我有婚约在先,但还没有成亲。借给你的阿过不能算数。”接着,又心不在焉地补充:“成了亲,阿过才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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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加入战团地人越来越多。张铁头双拳难敌四手,挨怕了,再一看,后来的人拿着兵器进门,只好撞入飞鸟的大屋。外面群情激愤,硬是把樊英花的俩武士也逼得退守门口。飞鸟看张铁头打了滚爬起来,一问,才知道自己人在打自己人,立刻跑去门边吆喝。

汹汹人潮退了。

只剩下一个捧袖而立瘦长身影在冷冷目视正门。

飞鸟一看是史文清,心里咯噔一下,先一步摆出震怒的姿态。史文清一点也不在乎地说:“主公觉睡得好呀,还来了客人吧?”

飞鸟换成毫不知情的样子问:“怎么回事?把门都给我打破了。”

史文清“哼”了一声说:“原来主公有让外人把门的习惯?!”他声色猛然一厉:“这治内长老和护卫营统领都是形同虚设吗?这官衙如同儿戏吗?我就此事让治内大老管,他说管不了。让赵统领抓人,他说他不能让客人知道他在你手下很威风。”他展开两袖,声音慢慢低下去,又突然举步大喝:“治内长老和护卫营的事,我管不了,但刚才逃进去的大个子。你得交出来治罪?”

张铁头仍不知其中凶险,别有用心地看着只铺了一处的被褥乐。

樊英花对他看什么心知肚明,只好面无表情地和春棠去内室。张铁头瞅了几瞅她地背影,连忙回到飞鸟身边,不怀好意地问:“怎么样了?我一看兵器都亮了,只好撞破门……”他指着披了一身晨纱的史文清说:“这人是谁?不会想拉老子出去毙了吧?”

史文清当面问张铁头:“你是不是说,别说博格让你来的,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坏什么好事?”

张铁头不等飞鸟地眼色到,承认说:“我是这样说了。你想怎么的?老子跟着博格出生入死地时候,你在哪?啊?!你少管闲事。”

史文清冷笑道:“你跟着主公出生入死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在哪呢。所以,有你在。主公的话就可以听可以不听了?所以,谁要坏了你的好事,你就可以在主公的眼皮子底下殴打他的爪牙了?谁要是管了,那就是闲事?”他又说:“苗王大也有战功,也是跟着主公出生入死地兄弟。昨晚,主公让他去收集案子地证据。他一夜没合眼……”

飞鸟把人赶散。携了史文清大叫:“苗王大。”苗王大揉着被打青了脸地,跟上他们俩进屋。进去后,飞鸟按着史文清地手,拍了两下,要求说:“这是误会。你能不能不揪着不放?”

史文清把脸扭去一侧,硬邦邦地说:“这不是误会,是你纵容地恶果!”

飞鸟“啊呀”一声,问他:“你就不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他一转脸,喊了一声:“铁头。”张铁头没好气地说:“我还要解释?解释什么?我不就拦了个人么?”飞鸟一转头,就原话问史文清:“是呀。他不就是不认识苗王大。误会了?”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张铁头,要求说:“史先生是个好人,不也是为了我博格才拿你的错?给史先生敬酒,让他消消气。”

张铁头倒不是什么犟人。他接了酒,绕了两步递到跟前,含糊地说:“史先生。喝杯酒吧。”

史文清扭头看了看他,“哼”了一声,还是接了酒,又说:“你们知不知道。这影响有多坏?倘若有一点功劳。就不把主公的话当回事,就可以在主公酣睡之侧大打出手?那还得了!”

飞鸟附和说:“是啊。那还得了。”

张铁头心里也委屈,说:“你也怪忠心的。可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史文清立刻追问:“那你说怎么回事?”

张铁头朝飞鸟看去。而飞鸟立刻装作没看见,把脸扭开。史文清以为张铁头是得了话,便不再追究,又说:“这个先不说。把门的卫士不是咱们地人吧?这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赵统领不再适合领护卫营。”

飞鸟哑然不语,在逼问下才推搪说:“我喝醉了酒让他们守门,和阿过没关系。”

张铁头见史文清不信,要借一步说话。史文清却不肯,不卑不亢地说:“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咱要尊重客人,就不应该让人家不顾鞍马劳顿,守夜当值。对吧。”张铁头第一次见这号人物,没撤,只好推诿说:“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樊英花屋里听得清楚,走出来站在堂上冷冷一笑,问:“阿鸟,你在哪捡来的活宝?”她督促说:“你告诉他,为什么用我的人当值?”

飞鸟很没面子地低下头,解释说:“史先生是贤士。他忠于所事,说的对,你就别添乱了。”

樊英花笑道:“你不好意思说?那我来说。以前你主人在我的手下任职。不过,他没有你这份的忠心,反复无常啊。我想杀他吧,不忍心,放他,又觉得便宜了他。这次顺道来看看他,一是送他一些黄金,二是问他还记不记得我的恩惠。”

史文清骇然,勃然起身,问:“你是拓跋部的胡人?”

樊英花淡淡地问:“我像吗?”

史文清狐疑地坐下,用询问地眼神看着飞鸟。

飞鸟给他摆了摆手,要求说:“不要再纠缠这些事了。”说完,他直直看住苗王大,随口让他和张铁头和解:“我不想断你们的是非。都说不打不相识,你们现在也认识了,相互道声好。”

苗王大说:“行。”

他扭脸抱拳。还没来得及吭声,张铁头就已摸着怪不入眼的光板头盔冲他嚷:“我还以为你不敢还手呢。不错,是条汉子。以后跟我了。”说完,见飞鸟不大相信地朝自己看,一改口气,点头哈腰却又不服地闹:“阿过都成统领了。祁连也有千把号人。你不能不给我几个弟兄吧?”

史文清朝飞鸟看一眼,似乎在说:“怎么样?这是跋扈吧。”

飞鸟疑惑地问:“祁连都有千把号人?”

张铁头翻翻白眼,夸张地说:“你还不知道?他从陈州卷了好多落草的官兵,这次送回来六百,都扎在寨北十五里的川头上。”

史文清还不知道飞鸟改变了主意。高兴地说:“这样以来,又增加了我们抗敌地本钱!主公今去县城。可以带上千人马。”

飞鸟轻描淡写地说:“今暂不能去县城。博大鹿得了一份情报,说迷族人又有了动静。这样以来,就得两头顾,一要助朝廷守县城,二要再顾山寨,兵源不足。我打算和小霸王商量商量,给他地将士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樊英花微微颌首,很满意飞鸟的老奸巨滑和保密态度。

史文清却傻傻地分析:“迷族人应该有自知之明,这下又有动静?不会是投降了拓跋巍巍吧?以我看,这不是个小事,还是立报朝廷,要么把迷族争取回来,要么,提前做好相关防备。”飞鸟沾沾自喜,点头说:“你说的对。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发制人,也好在打胜之后,腾出兵力助朝廷保卫县城。”

史文清说:“应该以争取和平为主。”

飞鸟拿出一副留心思考的样子,继而把目光停留在迫不及待地苗王大身上,问:“问出来了吗?”

苗王大说:“问出来了。那对老夫妻地俩儿子都死在小霸王一战。他们的棚长不愿意白养他们。气呼呼地问我:为啥把这俩老不死地分到我这?我自己都吃不饱呢。”他抬高声音,说:“要我说,杀了算了,不杀也没人养。“史文清怕飞鸟心慈手软,补充说:“在一些灾荒年间,朝廷允许活埋六十岁以上无人供养的老人。何况。他们在农田里刨食。罪当死。”

飞鸟笑了,回过头问:“老史。你爹还在吗?”

史文清茫然地摇了摇头。

飞鸟又问:“你娘呢?”

史文清摸到一点头脑。耐心地说:“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可凡事要以大局着想呀。”

飞鸟吃吃笑笑,轻轻地问:“你父母不会是被你活埋了地吧?”

史文清急得气结,“你。你。”几声,“嗨”地转过脸生闷气。

飞鸟变得严肃,厉声说:“这案子已经很明白啦。毁坏农田是死罪,可死罪由四个人负,那就成了活罪。小霸王有罪,让他慢慢地赎;我呢,受烈士所托,不能照料他们的父母,也应该自责、补救;棚长心里不平却不向上提,一味消极怠慢,几乎饿人致死,是死罪,既然有战功可抵,以后就不再是棚长了。责令那一对老夫老妻忏悔,让他们挨家挨户地讲自己为什么没被杀头。”

他想了一下,又吩咐说:“看看有多少伤残地战士和这样的老年人,我全养了。”

史文清吃了一惊,说:“目前造册还不完善,但凡丧失劳动能力的人都会钻这个空子,怎么养?再说,谁来照料他们?”

飞鸟说:“把狠话放出去,再效率一点儿,完全可以让钻空子的人来不及。至于照料他们的人手?在寡妇和未出嫁的少女中选取。我这儿也有一些吧,回头给我女人说一声,只许她留下一两个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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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樊英花也以休息地借口赶飞鸟。飞鸟打算在这和图里图利几个将领谋算、谋算,再让小霸王以及他的手下们选条路,反过来也挥手赶她,说:“你睡觉摊片尿布就行了,这大屋子留给我办正事用。去吧。”

这话使得春棠扑哧笑了半声又立即捂了嘴。

樊英花恨得牙疼,却知道飞鸟原本就是这样的混蛋,便“啪”地给了她一巴掌,黑着脸问:“你笑什么?”

飞鸟刚刚认出那是男装的春棠,见她挨了打,默不吭声地往后退,惊讶地呼了一声“是春棠呀”,便挪追不放,嚷道:“春棠。春棠。你别走,听我说说恶妇打人的不是吧……”

春棠气鼓鼓地埋怨:“还不是都因为你?!还讲?还讲?!”

樊英花也受够了,恶狠狠地拎住飞鸟的后领喝:“就你还办什么正事?任手下犯上,向你要官职?极容易的一点小事,在你手里难得要命。我看你干什么都凭一张悬河机簧嘴,说是说得正义凛然,天花乱坠,行的却是妇人之仁。”

飞鸟尤听不得人家光夸自己的嘴,说自己妇人之仁,还口说:“恶妇……”

樊英花不等他骂完,已重重一巴掌挥去。这一巴掌打得太实在了。飞鸟一回身抱了她的腰,下脚就绊。他自幼摔跤,又得了樊英花个不防,硬把樊英花撩了实实在在地一跟头。春棠看得惨,猛地闭了眼不愿再看。她再睁眼,看到醒悟过来的飞鸟陪着笑去拉,连忙脆脆地嚷:“别打了。”不料,樊英花爬起身,探手抓了个大木盘,往前猛地一抡,砸在飞鸟那光秃秃的头上。

飞鸟只觉得两眼游了一条条金鱼,连忙温温吞吞地说:“春棠说不打了的。”

春棠听得“乓”地一声,已经又打了个寒蝉闭上眼。

外头有段含章的呼声:“吃饭啦。”春棠本能地跳到门边,把闭了地门插严实。两个女子的身影映在门上,敲了敲,春棠立刻说:“等一会吧。他们两个正在比武。”七八步外,段含章吩咐送饭的下人说:“那就等一会吧。“接着,她又说:“我去看看图里夫人。别忘了替我跟他说一声。”

春棠“噢”地答应下来。

段含章又说:“阿过吃过去白先生家了。别让他再等。”

春棠又“噢”了一声,放心地回头,发觉不敢再还手的飞鸟被主子抓着要害辫子,又被“乒乓”拍打,连忙提醒说:“主子。这是在人家家里。饶了他吧。”

飞鸟挣脱出来,自言自语:“这大早晨的,她饭都不吃去图里家干什么?”

樊英花气喘吁吁地冷笑,说:“我看除了妇人之仁。你还爱猜忌,连自己的女人出趟门都要琢磨半天。”

飞鸟想想也是,在光头上揉一巴嚷:“等一会,我把辫子也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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