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钟山的老人住在行市后面。wWW!QuanBeN-XiaoShuo!COm飞鸟紧随着他通过行市的后出口,来到一处竹林前。竹林过后则是稀疏的篱落和田野,与人声嘈杂的行市相去甚远。乔钟山带他们走进竹林,让他收割过的田野里望,说:“寒舍就在前面。”

众人把视线停留在四、五少年练功的武场,均猜想其后的三四间茅舍就是他家。

乔钟山料定他们认得,先一步介绍说:“那些孩子是我的徒弟。”

一路走过土坝,练武的少年便迎接上来招呼:“师傅,您回来啦。”乔钟山冲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黑瘦汉子大喝:“先接客。”那年轻人“嗨”地点了下头,接了匹马站到一侧的土堆上,给通过的一堆人频频点头。

其它少年见来了这么多客人,纷纷告辞。飞鸟放下阿狗,看黑瘦汉子和别的少年表现不一,连忙问老人:“他是谁?”乔钟山直爽地说:“养子。还姓他的常,取名子龙。你在行市见的那个是我大徒弟,也算一个养子。这两个孩子性子不一样。那个光知道挣钱交朋友。这个光知道习武。这两年他们闹别扭,见面也不大说话啦。”

飞鸟笑道:“大概是怪你偏心吧?”

乔钟山说:“你可说错了。几年前,有户官宦人家看上了子龙的武艺,托他师兄请他去。子龙原不想去,怕师兄难堪,后来就答应啦,过去教孩子,教家丁。子龙武艺好,受那家老爷的器重,还帮老爷拉了一杆人。后来,老爷家遭了难,子龙保着少爷到他师兄那儿避避。可不曾想他师兄不让他进门……”他大摇其头。说:“这也不能怪他师兄,人家成家立业不容易呀。”

飞鸟连忙朝常子龙看去,心说:不知道武艺好,好到什么程度。他的确也想知道常子龙保护的孩子怎么样了,问:“那家少爷呢?”乔钟山说:“风头过去,子龙把他送他舅舅家去了……”正说着,他一转方向,笑着伸手:“小将军,来,我给你引荐。”飞鸟扭过头去,看到一名青衫人,年纪在四十许间。

脸目稳重,予人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感觉。消瘦的身形和常子龙那种肉瘦骨大不同,显然没有干个粗活。他断定对方是位读书人,虽然不明白乔钟山怎么和这种读书人论交,但还是连忙抱拳,略带傲气地说:“我,花阿鸟。”

那青衫人并没有一上来就客套,也很仔细地看狄阿鸟。嘴角间流露出淡淡的文静,两只单眼皮眯缝成线,不经意地眨动。乔钟山看他只顾看飞鸟,笑道:“他就是江湖上人称‘小谢’的谢先令,丐帮数得着的人物。”

飞鸟愕然,问:“小鞋?那大鞋是谁?”

谢先令代为回答说:“‘大谢’即是花山派谢道临谢前辈。他和商州司马世家的司马谭并称双杰,二十年前以三尺青锋谈笑间击杀洪门十三星,使得洪门一蹶不振,十年前,他独闯天机山。和上尊蓟河岳煮酒畅谈,说服天机山讨伐魔门,乃江湖上大大扬名的泰山北斗。区区手无缚鸡之力,未曾有过尺寸之功,自然不敢和‘大谢’相比。‘小谢’不叫也罢。”

飞鸟想十三星定是十三位武功高强的好汉,只是奇怪地问:“魔门是干什么的?”

乔钟山似要解释飞鸟不懂这些门不门的,免得飞鸟尴尬。还没来得及开口,谢先令说:“魔门原本是道家的一支,后来借西方教派死灰复燃,小户尔。何必管它?”

乔钟山给飞鸟说:“他吃糊涂啦!魔门是武林的公敌。哪有这么多道理可见,见面先动手再说。”

飞鸟脑袋一团浆糊。讥笑说:“连流寇都要利用魔门。它是小户,谁是大户?”

谢先令眼睛猛然一亮,神采飞扬地给飞鸟说:“我所了解的大户有五。一曰:儒。二曰:法。三曰:道。四曰:巫。五曰:墨。余者或为小支,或为小户,不足过问。”

飞鸟呵呵一笑,问:“你怎么扯到这上头来了?”

谢先令哈哈大笑,说:“这不是将军扯到上头来地吗?要我说,大户不比小户,这牛耳不是一般人能执得住的。”

飞鸟倏然一震,怪他狂言无度说:“你说的牛耳我能明白。谁能执得住?格子能执得住吗?”

谢先令说:“格子乃养牛之人也,不曾执掌牛耳。养牛之人喂牛以血肉,却不是牛的主人,自然不能执掌牛耳?这也正是蓟河岳惨败收场的道理啊。”

飞鸟跟乔钟山笑笑,说:“云山雾罩的。”

乔钟山说:“我也不知道说的啥。”他冲谢先令嚷:“你是读不少书,可家道败啦,就得安稳点。人家丐帮好歹也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器重你,你跑啥呢?你跑得了初一,你跑得了十五吗?你怎么就知道,丐帮会变成第二个魔门?”

谢先令苦笑说:“丐帮已经变成第二个魔门啦。我的大叔,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朝廷早已经对丐帮恨之入骨,不动手,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丐帮人太多,大多还是善良之辈,可瓦解不可强攻,才一直忍着。你让咱客人说说,朝廷会允许一个江湖势力如此膨胀吗?会允许它和反贼眉来眼去吗?”

乔钟山喝道:“我就知道天子爱百姓,百姓就不当乞丐。丐帮人多,怪也只能怪那些当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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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看不起江湖帮会里的人物,尤其是出谋划策的狗头人物。

但不知怎么的,谢先令却给他留下了一种很独特的印象,尤其是明里说自己不敢和什么“大鞋”并称,暗中却不屑与“大鞋”之流为伍,甚至出逃丐帮的做派。通过这些了解,他也知道谢先令的心不在江湖上,未必会看得起水磨山上落难来的山大王,更不要说是吃败仗的粗鲁校尉了。

经过一番瞻前想后地考虑,飞鸟决定先去当铺当兵器,然后卖几匹马。有条件住下来,而后先图常子龙,再靠常子龙套牢谢先令,到时即使是带不走,也要捞个交情。要说,飞鸟再仓促出逃,身边也有值钱的东西,比如一块金边铜印,几块阵亡将领的印,一耷拉兵符……但这些东西不能用。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毁掉出手,而现在还没掉那个地步。

眼看快到中午了。要让人家掏空家底请饭吃,飞鸟得赶紧和几个兄弟携带收拢的铜铁兵器回头去集市,买吃的东西回来,就找个理由给乔钟山说了一声。

几人出来就碰到了糖葫芦人。

飞鸟知道高德福还在等着糖葫芦人主动跟自己走,就笑着问:“怎么?怕我不给你糖葫芦钱?”糖葫芦人还当他忘了,听他提起。连声说:“可都到晌午了,我那口子还在家等着我呢……您该不是手头不方便吧。要不,你跟里面的老爷子借俩?”

飞鸟笑了笑,骂道:“就知道你狗日的。”

糖葫芦人以为他要给钱了,连忙挠着脸笑。

飞鸟立刻拿出最值钱的金边铜印,挂到他脖子里,问:“这个能抵账吧?”糖葫芦人连忙取下来丢回他手里,连声说:“将军,我可不敢要。”飞鸟点了点头,又给他挂上,说:“我知道。让你先挂着。心里有个底。免得我许的钱不给。”糖葫芦人只觉得脖子烫得厉害,又连忙去取。飞鸟按住,温和地说:“先挂着吧。你要是不挂着。我心里还不舒服呢。”

糖葫芦人这才安心,他一路走,一路翻来覆去地看。问:“这是啥印哪?校尉都用这印吗?”

飞鸟笑道:“是呀。你脑袋瓜不错,将来都有什么打算啊?”

糖葫芦人咽了几咽吐沫,说:“一边种地,一边做个小生意。”

飞鸟又骂:“没出息。”

糖葫芦人半天没敢吭声。飞鸟勾着指头让他跟着自己,一路问他:“有孩子了吗?”“家里有几间房子,几亩地?”“卖糖葫芦一天能赚多少钱?……”

他就是不问。也知道屯户家底不多。糖葫芦人不知道他问这些干啥。只是悉心回答,不大工夫就让飞鸟得到确切答案:他姓马名小宝。现在的女人是屯后娶地,因为屯来地比较晚,没能靠盖公房、开荒攒住房子和农具,不过,手头上十五亩地丰年一季就可以收粮五千斤往上,扣除上缴的部分和种子,日子过得还不错,现在就是想攒点钱,把公田买下来,所以刚起早贪黑种上秋粮,不顾腰还酸背还疼就出来卖糖葫芦,挣一个是一个。

飞鸟见他一个泥腿子如此注重自己的外表,说话办事都不同于一般农民,不至于满足于二十亩地,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敢挣大钱的人少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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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在当铺了当刀当剑,尤其是一把镶嵌宝石的剑,再一出来,手头上的钱已经够使唤的。他付了马小宝三倍的糖葫芦钱,说:“我人生地不熟地,找个信任的人并不容易。你呢。一有空就过来。”马小宝就说:“我回家给那婆娘说一声,回头就过来。”飞鸟接过马小宝脖子里的印,不动生色地笑了,打发说:“回去吧。”

马小宝告诉完哪置办干粮便宜,这就小跑离开。

飞鸟要再买几只羊,怕行市先散,就先奔行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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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走,马小宝就回来了。当铺的掌柜见了他,问:“你怎么又回来啦?”马小宝硬着头皮,点头哈腰地问:“你今天给人开的价高还是低?”掌柜不客气地说:“关你什么事?”马小宝说:“你没在意我故意让你看的那颗印?”掌柜这才把他招到一旁的座位上,小声说:“我留意到那颗印啦。起码是郡守老爷的。可你要说他是落难的大官,没钱找官府就是了,干嘛要当东西?”

马小宝连连点头,说:“他说他是个校尉。”掌柜一拍大腿,醒悟说:“这就对了。二十出头的年纪能做校尉的有几个?我看他还没二十出头。他们是父子兵,老爷子在北边战死,儿子逃了出来。”他仰天躺在椅子上,感慨说:“我一见面就知道来者不善,那傲慢的步子,那杀人的眼。不是大匪就是大官!”他发觉马小宝面露喜色,问:“你看起来像本地人,咋和他们认识上的?”

马小宝说:“我卖糖葫芦的,天天都在你这转。他,他们把我的糖葫芦包了去,就是让我跑跑腿。”他想起什么,老老实实地说:“刚一出门,他就给了我三倍的钱。您老说说看,这到底是伙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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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来到行市外面,正有一个大汉敲铜锣。每两下一喊:“会骑马就给钱拿!”

飞鸟正怕钱不够,推开挡路的人就问:“这么好?”大汉说:“是呀。我们管事的说啦。先付一半。到付另一半,到长月另有赏钱。”飞鸟身后的一位弟兄等不及了,大声问:“马呢?老子别说骑马……”敲锣的大汉面露喜色,说:“请问这位兄弟几个人?”

飞鸟听明白了,知道这是在招趟子手。

他给跃跃欲试的兄弟们摆摆手,问:“你们押地什么东西?有多少?”

大汉笑道:“也就是百十匹马。兄弟要是本事。管事的就把你们说给老爷。”

飞鸟想了一下,问:“你们有多少人?”

大汉说:“我们是十来个,又找了十来个。”

飞鸟说:“把你们管事地叫来。”大汉迟疑了一下。飞鸟见他失神,干脆上去夺锣,嘭嘭急敲一气,嚷道:“都跟老子走人。”有人站在对面叫阵,喝道:“我们三十来个弟兄呢,还正谈着价钱,你让走人就走人啦。”飞鸟大骂:“百十匹马要得了这么多人?你他娘地趁老子还不愿意翻脸,赶快滚!”说完。他一转身,用锣锤猛地敲到募人手的大汉头上,大喝:“你他娘地怎么还站着!”

那大汉一摸头,发觉上头鼓了包,大为恼火。

飞鸟一看他还站在不动。一脚踹到他的小肚子上。飞鸟穿的是带踢马刺的马靴,一脚下去就是半条人命。大汉滚了几滚,嚎叫一声就跑。飞鸟猛然醒悟到自己做了傻事,把招募的打跑了,当即二话不说,一挥手。带着兄弟们追到身后喊:“你回来,不打你啦。”

人太多。那大汉又是不要命地逃,他们只好折了回来。找到抢生意的几个人挑衅:“敢抢我们的财路。想死咋的?”

乔钟山的行柜徒弟闻讯赶来,连声说:“有钱大家赚。有钱大家赚嘛。一路上土匪多,又有胡虏和官军作战,人家那边要一人一匹马,上百人,你们一块干。”

飞鸟自然不肯,说:“真打起来,他们只会拖后腿。”

行柜干脆勾了他的肩膀借一步说话:“光是你们。我很难作保画押。”

飞鸟愕然,问:“作保画押?干什么用?”

行柜说:“得有保家。没有保家。谁知道给他们押马的是啥人?说不定一押就押到人家山寨来。这你和我师傅虽是不打不相识,可这么大个事……”他叹气说:“我就直说了吧。人家户籍在这,行伍作保,多好几个人,也好说,光是你们,人家商家也不愿意呀。”飞鸟无奈,一挥手说:“算啦。谁爱押谁押。老子也不靠这个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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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买羊买粮食,回乔钟山家,乔钟山已煮了羊,摆了酒。

他也客套,问飞鸟买回这么多的东西干什么,拉他入席,请酒说:“小老弟。咱们一醉方休。”飞鸟客气一番,和他们喝上一会,趁机和常子龙说笑。突然,谢先令请了杯酒,似是毫不在意地问:“将军为何不肯蹬官府的门?倒是和我们乔老爷子不打不相识。”

飞鸟笑道:“校尉找地方官。地方官员不经请示不会管饭的。我们和胡虏接过硬茬的,为了让朝廷了解胡虏的虚实,不敢延误行期。明里说怕延误,暗地是有些往上爬的想法……”

谢先令笑道:“我听说朝廷令地方提供食宿,给撤下来的官兵前往关中提供条件。”

飞鸟吃了一惊,暗想:我前面以怕延误行期为借口,怎么是问也不问就提供食宿?他旋即冷静下来,解释说:“正是仓州军方胡安乱置,朝廷才下了这样的命令。”

谢先令点点头,又说:“将军什么时候接到朝廷的命令的?”

飞鸟一下懵了,心说:“这条死狐狸圈上了我。溃退下来到地方上才能接到朝廷的命令,我说自己没有不找地方官,又怎么知道朝廷的命令?”他有点冒汗,连忙说:“我没接到。倒是从同僚那儿了解到,还告诉我说,仓中驻军暗地里留人。我也是为了前途,只管去关中。”

乔钟山举杯打搅说:“讲这些鸟事干嘛?喝酒。喝酒。”

谢先令却依然不肯罢休,说:“你这同僚有准吗?你怎么相信他呢?”

飞鸟说:“拜把子。”谢先令哈哈大笑,趴在飞鸟耳朵边说:“将军喝酒喝糊涂啦。我是听说朝廷下了令,不过不是让地方只提供食宿,令溃兵前往关中,而是就地安置。你这拜把子可是值不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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