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大撒满的其它几个弟子先后回来,他们见过狄阿鸟,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张罗出一桌丰盛的食物。wwW,QUAbEn-XIAoShUo,cOm

几道肉食是些牛羊身上的杂碎,煮后捞出来,老里老气,挂着一层不雅的油霜,狄阿鸟本以为褚怡会挑剔,时不时注意她。

只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动不动伸出粉红色的薄舌,卷覆住亮晶晶的小虎牙扫,极是诱人遐想。她时常问来问去,兴致勃勃的,还历数家珍说,祖上曾有一人名为褚腾,母亲是羌人,逢家中剧变,随舅家杂胡而居,娶了羌族女子,再后来为朝廷立下大功,才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而传至今日,慢慢不再与那些外族来往。她的话有雍族至上,居高临下来套近乎之嫌,却道明一件实情:褚氏的祖上有好几代都是半胡半雍,只不过后人追溯先祖,追溯的都是父辈,他们因为积极调和民族矛盾,最终成为陈州地方上的有名望的官宦士绅。

大伙时不时用点头捧她的场,吃好这顿饭。

下午三人与浑河大萨满告别,随她一起回她家牵马。褚怡的母亲在外面抱着袖子等着,见了面,冲女儿瞪了好几瞪,因为狄阿鸟在不好发作,只是笑着问:“中午做了你们的饭,怎么不见回来?!”

褚怡哄母亲拿手,跳过去,故作神秘地说:“娘。你不知道吧?!太学里住的有萨满,今天碰到了,咿咿呀呀,唱了跳,跳了唱……还向我求画呢。”

女人是一种比较奇怪的动物,她们只要没预感到大的危险,心里没有怒气,管教子女就不会像男人一样有目的。总是甘心被哄骗。褚氏婆媳平日不出门,被褚怡这么一讲,忘了她跟着狄阿鸟到处乱逛不合适,就撒满问了这问那。

褚怡顺手发了两串石镯,很可能是从哪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却说自己想到母亲和嫂嫂,跟萨满要的,然后目比狄阿鸟,硬说狄阿鸟告诉自己,这种手镯上有咒语。保平安,添富贵。不生病。

两个女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还让她跟狄阿鸟一起去行馆陪陪“闷闷不乐”的李思晴。

狄阿鸟不愿跟她一起撒谎,不好就见萨满、要手镯地辩解,连忙否认李思晴“闷闷不乐”,说李思晴好好地在行馆呆着。他越这样,两个,好心的女人越觉得他和李思晴之间出了长辈们没法儿了解的问题。赶着、撵着,定要褚怡跟上一起去,去调和两人之间的矛盾。褚怡“极不情愿”,好说歹说,勉勉强强。

狄阿鸟生出一种助纣为虐的感觉,怀疑哪一天,褚怡用一个跟自家有关的借口出门,把自己跑丢掉,自己吃不了兜着头,出来有点儿没好气。见她事后偷笑,不由盯了气恼。褚怡等他扯过自己上马,也一个劲儿地瞅,感觉到一点儿什么,停住自己的脚步。笑吟吟地说:“是不是不想让我上你们家吧?!要是,你就直说。”

狄阿鸟见她在笑着,毫不留情,说:“一点没错,你去我家就跟思晴吵嘴,我劝谁。谁不高兴。你在自己母亲面前倒好。好像是没了你,思晴和我就是天天她挠我。我打她一样。再说,我事多得不得了,不能一刻不停地看着你俩,万一你们两个哪一阵子吵嘴吵出火,打起架来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吧。”

褚怡怔了一怔,气冲冲地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突然转身到岔路,甩着胳膊,两只小腿扎得飞快,赌气走了。

路勃勃和狄阿孝两个一起朝狄阿鸟看去,狄阿鸟有点儿发愣;紧接着,狄阿孝和狄阿鸟一起朝路勃勃看去,路勃勃有点儿发愣。

路勃勃心里有数,他们以大欺小,让自己去追,只好低下头往前走,喊道:“小阿姐。”褚怡本来听到动静停住,一听喊声,再一次往前走。路勃勃下马,一口气跑到她前头,让她回去。褚怡却予以无视,把鼻子一挑,眼睛红红的,问:“你来干什么呀?!”

路勃勃朝在路口处打转的两个骑士看过去,连忙笑着说:“他们派我来的,快回去,一起走吧。”

褚怡嘟着嘴巴,瞪他两眼,扭过脸去,生气地说:“不关你地事。”

她打路勃勃身旁走过,路勃勃一边喊着“小阿姐”,一边走并齐,因为顾着自己丢去后面的马儿,转过身,看了几看,再回过头,听到褚怡说:“他干嘛让你一个小孩子跟着我?!滚蛋,滚回去告诉他,这回我真生气了,我们姐妹俩地事,和他有关系么?!”路勃勃觉得应该是真生气了,怔怔地停了下来,翘着马靴,再一次回头。

狄阿鸟看到他往回走,转过头看住狄阿孝。狄阿孝有点儿不敢相信,指上自己的鼻子,问:“我?!”狄阿鸟点了点头,发愁地说:“她手里抓了我的把柄,我去刺激她,她肯定……阿哥求你了。”狄阿孝没好气地往前走,磕了几磕马,追到褚怡,扔一句:“褚怡,他没有不让你去,跟我们走吧。”

褚怡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你才来多久?!什么都不知道。我心里有着数呢,他是真不想让我去他们家玩,你看他气走我,自己也不来道歉,让你们一前一后来,心里藏着鬼吧?!”狄阿孝只好回去,他站到狄阿鸟面前,路勃勃站到一旁,两个人盯着抓头抚额的狄阿鸟。狄阿鸟说:“叫不回来,就算了,问她去哪了吗?!我好讲给她阿妈,让她阿妈打改她……”狄阿孝就说:“你把人家气走的。你去吧。”

狄阿鸟望前看一看,发觉褚怡的瘦肩膀、细腿已渐渐去远,头疼地叹一口气,赶马追去,走得“噼啪”作响。褚怡听到喊声从后面传来,把头低下去,眼睛一眯,嘴角抿了一抿,立刻又把头抬起来,目不旁视,走得飞快。狄阿鸟走得近了,连声说:“快走吧。我晚上还有事呢。”

褚怡硬邦邦地说:“你有事,和我有关系吗?!”

狄阿鸟劝道:“我刚才说着玩地,你,你,到底还去不去我们家?!”

褚怡说:“我母亲让我去的,就你们家的人,一个一个都那么小心眼,你以为我想去?!告诉你吧,反正我母亲赶我处来,我也回不去,找一个地方玩呗。”

狄阿鸟发愁地说:“你去哪儿玩,你告诉我,不是找小宫吧?!”

褚怡冷冷地大叫:“我找那个败类?!你们沆警一气,无赖,卑鄙无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他养了好几个小妾,前几天,小桃姐姐来看过你之后,和我一起去看他,他装得像的很,好像不认识人家一样,比你还无耻一百倍呢。”她漫无目的往天空看着,像小孩一样一步一跳往前走,悠悠叹一口气,问:“我干嘛要你来管?!”

狄阿鸟说:“那我先送你回家,跟你母亲说一说,我走后你想去哪去哪,好吧?!”

褚怡猛地转过脸来,大声说:“你——敢一个试试?!我就是要去玩,还要你带我去,你去不去?!”

她伸出一个指头,威胁说:“你敢说你不去?!”

狄阿鸟吃了一惊,转一转心思,说:“你说的地方要是安全,我雇一辆马车,让他们送你,好吧?!”

褚怡想一想,说:“我找费姐姐去参加新任丞相的家宴,你若肯送我,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狄阿鸟说:“宴会?!谁肯带你去?!”

褚怡捏了腔,嗲声嗲气:“费姐姐肯呀,她出了钱,请我一起呢,我有点儿犹豫,你肯跟我一道儿去,我就不犹豫了。”狄阿鸟不假思索地说:“我有很多事,还要为阿弟筹办自己的婚事,今天晚上,媒婆……我真不能和你一起去,让路勃勃跟你一块儿吧。

”褚怡摊开两只手臂,夸张地形容:“费姐姐说宴会有着很多淑女,很多的名流,官宦子弟,你一点也不感兴趣?!你应该跟他们认识,前景辉煌,随便认识地男人都是英俊潇——潇洒,女人们美丽大方,这样的好事还有钱拿,上哪儿找呢。”

狄阿鸟愣了一下,问:“还有钱拿?!她真这么说的?!”

褚怡收敛住自己一脸的阳光,说:“是呀。我也在想,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我胆儿小,宁愿得罪费姐姐,也不想去,可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呀,去不去,要知道,我还抓着你地一个秘密,要是不利用,那真是太亏。”

狄阿鸟说:“那个秘密,说出来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褚怡嘿嘿笑笑,有点儿忸怩,有点儿故作不在乎,说:“大不了去陪思晴姐姐,反正已经不清白了,还和你在乎啥?!”她到狄阿鸟身边,扯着袍子甩了一甩,踢过马镫上伸出来那一只脚,大声说:“把脚拿来,让我坐上去,快点吧。”

狄阿鸟想上一下,回绝了,说:“你先跟博小鹿一道儿去,我不能混在她身边进去吧,这就回去准备一些薄礼,带上你的思晴姐姐,一起蒙混过关。”褚怡犹豫了一下,说:“里面有好些你惹不起的权贵,你要是带着思晴姐姐,肯定被别人看上了,到时后患无穷,可别怪我。”她看狄阿鸟现出怒容,伸出手掌,说:“给我钱,我要坐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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