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了所有的东西,青芜轻轻打开了门,看向站在外面等着的俄默克图,点点头道:“可以走了。”

俄默克图带她走的是日精门,从东六宫穿过顺贞门,最后到神武门。

青芜却在日精门面前停住了,她看了一眼背后的月华门,望向俄默克图:“我们可以从月华门出去么?”

“可以是可以……”俄默克图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虽然皇上曾经吩咐了带人从日精门走,但是也该体谅一下这个女子的心情。

毕竟是曾经要当娘娘的人,虽然再也见不到皇上,让她从养心殿经过也是好的。

青芜暗自搂紧了怀里的包袱,跟在俄默克图后面出了月华门。

紫禁城里所有的建筑都暗含阴阳五行的道理,有日必有月,东西十二宫也对称分布,养心殿不属于西六宫,一出月华门就能看见养心殿高高的宫墙。

青芜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了那边。

“江太医赶回来了么?”她不由自主地救向俄默克图问出了口。

“还没有……”俄默克图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忧虑之色:“万岁爷的病情越发重了。”

“听姑姑说,这是皇上的旧疾?”青芜有些疑惑,按道理说,太医院应该云集了天下医道的能人,怎么会连症状都断不出来,而只有江玄云能治这个病。

想到江玄云以前的身份,青芜的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病和轩辕教有关?

“说起来也有四年了。”俄默克图道:“万岁爷的龙体自小欠安,幸亏有江太医调理,这些年才好了一些。”

四年,齐速的信里说,教主是在顺治九年入宫的,算起来刚刚好是四年了。

这又是巧合?

说话间,人已经从养心殿外走过了,青芜没有回头,反倒是下了决心,看向前面的永寿宫:“我想去和恪嫔娘娘告别。”

俄默克图迟疑道:“淑仪还是先出宫吧……”

“我一定要去。”青芜站住了脚步,语气里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坚持。

俄默克图想到皇上的吩咐,看现在似乎还早,只得答应了她:“卑职在外面等候,淑仪快些出来。”

“谢谢你。”青芜感激地冲着他笑了笑。俄默克图看见她眸子里闪现的笑意,慌忙低下头道:“淑仪快进去吧。”

恪嫔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青芜竟然还会来,没有注意到她手中的包袱,竟然拖口而出:“你还没有走?”说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讶异地掩住了口。

“娘娘怎么知道我要走。”青芜心里雪亮,淡淡地注视这她。

然而恪嫔的失态只是那一会,脸上立刻又换上了柔和的笑:“你手里面拿着包袱……”

这个理由显然说不通,她要是一开始就看见就不会问第一个问题了,但是青芜却没有打算更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截了当地问道:“恪嫔娘娘上次那首诗呢?我还想看一看……”

恪嫔脸色白了一白,强笑道:“那诗签本宫不小心弄丢了,妹妹要是还想要,我帮你再抄一张。”

“娘娘不要骗我。”青芜直直地对上了她的眼睛,摊开一只手:“皇上都说了。”

恪妃看见她手中那张诗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光转到青芜脸上,又很快移开了。

“妹妹,都知道了?”

“是。”青芜淡淡地说。

她其实到现在为止什么也不知道,想要知道,只能从恪嫔这里套出来。

如果要出去,至少,她想在走之前,知道真相。

恪嫔蹙着眉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他……还是都告诉你了么?”顿了一下,又道:“妹妹,对不住,我并不是存心要害你,只是这真的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要是不抓住,我这辈子都只能呆在冷宫里……”她说着,眼睛已然湿润。

青芜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猜错,是恪嫔动了手脚,但是到现在为止,她对这个阴谋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沉默。

然而这沉默在恪嫔的眼里却变成了压制住怒火的平静,她越发地惊慌失措,忙道:“阿雯,是因为我知道皇上不会为难你才说出这个秘密的,只是想要他将你送出宫去,现在你不也好好的么?你不要怪我……”

其实到现在,她完全犯不着对一个将要被赶出去的女官低声下。

恪嫔心里,还是有几分良心的……

青芜的神色渐渐地软了下来,却还是一言不发。

恪嫔的眼神却接连变了几遍,最终苦笑着摇摇头,道:“阿雯,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么多女人争来争去,还是让你得到了。为什么你就能得到皇上的爱……我不甘心啊……”她说到这里,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禁不住想,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青芜没有动,胸口却像有什么碎裂开来。

皇上的爱……

她真的得到了?

可是为什么……

青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摊开,又收紧,一片空茫。

什么都抓不住,也什么都没有抓住过一般。

恪嫔羡慕甚至嫉妒的,就是这样的她?

“我宁愿是宁妃抢走了皇上的宠爱,也不愿是你……”恪嫔道:“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让我爹把你送进来……”她说着,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皇上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上你了,可是我甚至要利用他对你的感情来陷害宁妃……”

恪嫔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却不甘心就此认输,你的那把长命锁是唯一的机会啊,是我重新得到皇上宠爱的机会,你要我怎肯轻易放下?”

长命锁……

听到这三个字,青芜想起一件忽略已久的事情,霍然明白过来。

是那次无意之间用来贿赂小权子的金锁……

然而由不得她再想,恪嫔接下来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加惊心动魄。

“我不知道爹为什么会让你进宫来,也不知道你为了什么目的,但是这件事要是不告诉皇上的话,我家也会受到牵连,告诉了皇上,也只是将你秘密送出宫,他根本就不会杀你。他就是这么在乎你……在乎到能就这样放过一个混进宫来的前朝公主……哈,你现在来找我说什么?你爱他吗?你像我这么爱他吗?你不过是心怀叵测,想要对他不利而已。

“就是这样,识穿了你的真面目,他还是放过你,你还要问什么?还有什么可问的?”

说到后面,恪嫔已经有几分歇斯底里了。

而青芜的脸色,也随着她每说的一句话,苍白就加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