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有个叫徐麟士的人,从小就有奇特的气质,虽然是长在海滨,然而见识却十分广大高远,并且富有一身气力,膂力过人,能带着几百斤的东西,翻越过几重院墙,人们都认为他是昆仑奴一类的人物。

徐麟士生平嫉恶如仇,乡里的无赖,有偷取盗窃的,他一定要抓住惩治一番,一点也不放过,因此那些无赖之徒对他是恨之入骨,想着有什么事情要好好报复他一轮,只是没有机会。

一天,徐麟士偶尔从古墓边经过,土块崩裂,露出一方石匣子,徐麟士刨开土,把石匣打开,里面放着一把剑,徐麟士拿起来,稍微擦拭了一下,便显露出了耀眼的光芒,知道是非凡之物,就把它当作宝物收起来,不轻易让人看到。

夜里,徐麟士梦到一个伟岸的男子,来对他说:“我就是那坟墓中的人,你得到了宝剑,而不知道剑术,也没有什么用,让我把剑术传授给你吧!”

徐麟士对着他拜了两拜,愿意接受他的教导,在梦中,徐麟士得到了那人的传授,醒过来一一演示,都没有忘记,从此,也更加自负。

当时,长桥下有一条大鼋(即甲鱼),常出来害人,县官招募能捕捉它的人,并给予厚赏。乡里的人都纷纷对徐麟士说:“你能吗?那甲鱼能激起几丈高的水浪,并且吞云吐雾,在水面上翻滚腾跃,你恐怕也不是它的敌手吧!”

徐麟士一脸激愤地说:“那只不过一个蠢物,不足以玷污我的宝刀,既然想要为你们除害,也不害怕走一遭!”

就拿着宝剑,进入海水中,一会儿,水浪像一座座山一样压过来,潮水翻滚,犹如雪山飘雪,奔腾澎湃,发出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几里之外,都还能听到声音。

大概过了一两个时辰,水浪渐渐地平息了,众人见徐麟士剑上挑着甲鱼的头,踏着波涛从水中走出来,左手握着缚剑的革带,等靠近了岸,众人一看,是一条甲鱼,原来,已用革带穿透了甲鱼的甲片,众人见徐麟士过来了,都争相上去帮他把甲鱼拉到岸上,真是巨大无比,砍来煮了,能让几百人饱餐一顿了,江边的水也全都染红了。

乡里有个长者对他赞叹不已,说:“你前生大概是周处吧,为何不致力于学业,博通古今,准备好他日为国家所用。”

徐麟士听了,很是欢喜,于是,就下功夫读书学习,不再过问其它的事。

那些无赖之徒,想要报复他,更没有机会了。

徐麟士有亲戚某军门正在关外征剿游匪,向来知道徐麟士生得勇猛,就写书信来招他去帮忙。

徐麟士慷慨激昂地说:“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这个时候,姓名功业铭刻在钟鼎之上,书写在史书之中,难道不是奇异之人应该得到的吗?”

于是,带上剑,装好书,整理行装就上路了,从芝罘到达了旅顺,为了等待出关的船,就暂时住到旅店之中。

一天晚上,徐麟士喝了一些酒,微微有些醉了,就靠在凳子上小睡。

忽然,有一个人,一身戎装,系着刀,向徐麟士半跪着,恭请他说:“君上命我来恭请迎接君子,车架已在门口等着了。”

徐麟士仓猝之间也没有分辨是谁,就跟着去了。

他登上了车,风驰电掣一般向远处驶去,一会儿就到了岸边,遥望着浩淼汪洋,无边无际,已到海边了。

车子也不停息,直接驶入海中,海水从两边分开,犹如墙壁一般矗立着。

一会儿,抵达了一处居处,车停了下来,宫殿巍峨,像是王者居住的一样。

门外站着一百多个身穿甲胄的卫士,整齐地站立着,状貌十分恭敬严肃。接着,就有带着高帽子,束着宽衣带的几个人,从里面出来,拱手迎接徐麟士,向他作揖,把他请到内堂,经过几重门,才看见前殿。

殿上悬挂着千百盏灯,一片光明,比白天还明亮,殿中挂着珍珠帘子,玛瑙帷幕,隐隐约约似乎难以分辨,只是四处飘散着淡淡的烟雾,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氤氲不散。

那几个人就在帘子外禀告,听到里面说:“远客降临,该当以礼相见。”

一会儿,响起了丝竹等乐器之声,帘子也卷了起来,则正中坐着一个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戴着缀满珍珠玛瑙的帽子,披着彩霞一般的衣服,貌如白玉,端庄妍丽,真是天上的仙子。两边侍奉的人,都是一些身着艳丽服饰,美貌非凡的女子,玉色珠光,相互辉映,真如传说中的神仙地界。

殿上的女子传话叫徐麟士进去,徐麟士一进去,也许是被女子高贵的气势震慑,两腿不觉就跪了下去。

上座的女子,叫人把他扶起来,赐坐在侧边坐下,对他说:“听说您义气高昂,光耀千古,并且勇冠三军,可称得上一世之英豪,当今之俊杰。现今不远千里而承蒙您降临,寡人没有什么善德,怎承受得起。这里是瀞海,上帝叫寡人管理着一方水土,也有些时候了,庆幸一直以来安然无事,也不担心什么惊涛骇浪。想不到现今有雌鼋和鼍龙(即扬子鳄)结成了一对夫妻,依恃着一身气力,飞扬跋扈,来肆掠凌辱。那雌鼋的前夫,就是前面在崇明肆意为害,被你斩杀在桥下的那大鼋。现今想借助你的灵威,对他们兴师问罪,希望你能帮助寡人,不要推辞!”

徐麟士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是管理那水域的女王,便意气慷慨地说:“敢不披上铠甲,拿上兵器,冲杀在前面,驱除此妖魅,报答国家吗?该当把他们一族感到远地去,永远臣服于,不再敢违抗王命。”

瀞海女王道:“有君子相助,就不足为虑了,一切凭君子裁夺!”

于是,请徐麟士登上高台,观望全军将士,徐麟士挑选了一千五百个健壮的兵士,作为前驱,又选了一千五百人作为后劲,又精选了两千人做中队,亲自上前率领,并传达檄文到他们的国中,商定日期决战。

两方都把军队开到了前方,两军对垒,准备开战,徐麟士指挥前驱,猛力无比,一接战就打胜了,轻易地继续进军,遭到了敌方的伏击,被击败了,中队刚好到来,徐麟士把中队的两千人分为两对,左右夹击敌方,敌方的前驱被击退了。

雌鼋和鼍龙各自统率着一直队伍继续前进,和徐麟士遇上了。徐麟士看鼍龙带着虎头帽,系着燕尾须,一脸虬髯,眼睛深陷,是一个气势昂扬的男子。雌鼋也是一个好女子,虽然比不上瀞海女王那么美,然而掩映在淡淡的烟雾之中,秀发飘动,风姿绰约,也犹如神仙中人。

徐麟士扬起剑,准备斩杀鼍龙,鼍龙知道不是他的敌手,急忙就逃遁了。

雌鼋嘴里吐出水来,想要淹死徐麟士,徐麟士挥舞着剑,挡住涌过来的水,水反而倒回去直扑向雌鼋,原来徐麟士的剑上有避水珠,水奈何不了他。

雌鼋一阵吃惊,立即奔逃而去,徐麟士挥军掩杀,全军都败退了,徐麟士率领着将士追击,直捣其巢穴。

鼍龙被追击的兵士围住,无法逃脱了,徐麟士到了,一剑就把它斩杀了,斩杀了敌方主帅,士气大振,继续追歼雌鼋。

雌鼋占据着她国中的积石山,向徐麟士求和,并且请求愿意和徐麟士结成夫妇。那山险阻难攻,各处堆满了珍宝。

徐麟士回复雌鼋说:“忘记了丈夫,而愿意事奉仇人,为何如此荒**而丝毫不知羞耻,你们这般披鳞带甲之辈,杀了你们有何足惜!”

就指挥军队环攻,经历三天三夜才攻破,把那些珠宝搬上车,装了一百辆,寻找那雌鼋,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接着,发现在山谷中自缢而死了,徐麟士准备了棺材,把鼍龙和雌鼋埋了,就指挥军队撤离,凯旋而回了,并叫人快马加鞭,前去报告女王,说:“幸不辱君命!”

女王亲自到三十里郊野之地来迎接,用上宾之礼接待徐麟士,并赐给他万镒黄金,十对白璧,百串明珠,上千匹锦绣绸缎,还有其它很多的东西。

又特意摆上盛大的宴席,在大殿之上,给徐麟士饯行,选出妙丽的女子上百人,各自按照各自的行列,依次歌唱舞蹈,一对跟着一对,依次上场,五花八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又让她们演奏《钱塘破阵乐》,声音雄壮激烈,听了,真叫人豪情万丈,有立功边陲,刻石纪念的想法。

宴会完毕之后,瀞海女王仍然叫前面的那戎装男子驾车,送徐麟士回去,到了门口,就一觉醒来了,看桌上隐隐约约的灯光依然跳跃闪烁,四周已是万籁俱静,旅店的小儿困倦了,伏在桌上,还没有睡去。

徐麟士追忆梦中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刚发生不久,不觉叹息道:“这和邯郸道上一枕黄粱美梦有什么区别啊!世上的功名富贵,一切都应该这样看待,都是过眼烟云!”

于是,就写书信寄给亲戚,辞去他的邀请,不再到关外去了。正准备掉头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贵客敲门来拜访他,邀请他前去观望海岛上的集市。

因为初次见面,又不认识,就辞别不去,贵客说:“这样的盛大的集市,百年难遇一次,各地商贾云集,极其热闹,也是海国的一大景观。今年荷兰王子刚好到来,和人比斗奇珍异宝,炫耀富丽,必定比往日加倍繁盛。你要是有钱财,天下奇异的珍宝,就能到你手上了。”再三坚持邀请,徐麟士才答应。

贵客早已准备好了船只等着了,双轮激起水浪,如飞一般行走在海上。

到了岛上,四处都是店铺,珊瑚珍珠贝壳等等,还有大半徐麟士认都不认识。

茶楼酒肆都沿街设立,徐麟士看见一个女子正当垆沽酒,容貌艳丽娟秀,似曾相识,可是又不能清楚地记起来,径直走上去,投上钱,说:“聊且买一盏,借此解渴。”

女子斜眼看了看徐麟士,笑着说:“郎君还能想起大殿上的歌姬吗?为何只分别了几天,就这样淡漠无情呢?”

徐麟士恍然大悟,可又像坠入了迷雾之中,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女子道:“跟随女王一起到这里来了,距离这里百余间屋舍,有一个萃珍园,屋室极其宏大宽敞,就是女王的住处了,郎君何不前去探望,当能有所收获。女王盼望着郎君到来,已经盼望很久了,那贵客就是女王的使者,特意派遣他去带你到这儿来的。”

女子说完,贵客上来了,带着徐麟士前后骑上马,就前去了。

到了女王的住处,到处都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徐麟士生平从来没见过如此场景,如此多是宝物。另外一间屋子,全放着前面在梦中女王赐给他的东西,看着这些东西,又把徐麟士带回了梦中,弄得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见着了梦中所见过的东西。

贵客对徐麟士道:“这些都是你的,今天你该带回去了。”

徐麟士请求进见女王,当面向她拜谢。

贵客道:“人神各不相同,难以通达,前面你已经见过了,就不必再见了,那当垆卖酒的女子,和郎君向来有些缘分,因此,女王特意把她赐给你做妻子,用来料理家务。那女子有宜男之相,他日必定生出大贵之儿,光耀门楣,以延续子嗣。你虽然身怀奇异之才,然而不是功名中人,回去之后,就不要有出山的想法了。今日你拥有钱财,又有了美人,载着美人一路回去,艳福不浅呢!”

于是,就送徐麟士上船,而女子早已在船上了,一帆风顺,直接到了崇明。

等到天明,徐麟士推开竹窗,向外一望,船已经系在在家门外的石桩上了。

徐麟士就带着女子进去,又叫人出来搬运财货,忙了一天,都没有搬完。

一天夜里,徐麟士和女子睡得正酣,忽然看到有一个伟岸的男子昂头推开门进去,说:“前日借给你的宝剑,该还给我了,帮助你获得了声名利益,也想有什么来酬谢师父吗?”

徐麟士正准备起来拜谢,男子立即拍着他的肩,说:“不要忘了!”

徐麟士一下惊醒过来,起来看匣子中的宝剑,已经不见了。

第二天,就前去寻找那古坟,把四周劈成一块宽广之地,然后建上围墙,并立起一块石碑,在四周种上松树。还建了几椽房屋,叫人时时管理祭扫,更是买了上百亩田地,用做一年春秋季节祭祀时的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