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之中,这周围被数不尽的墓碑所笼罩,莱昂手中的鲸鱼油灯在薄雾中闪着橙色的灯光,引着法师们往墓地的深处走去。

凄惨的风刮过墓地,仿佛风琴在奏鸣,仿佛丧钟被敲响,仿佛死灵在呻·吟,仿佛地狱之门在无形之中缓缓敞开,向这群一无所知的游客们发出危险的邀请,这声音令他们的灵魂都在颤抖。

莱昂在墓地的尽头停了下来,在他身后,墓园的槐树、桑树和杉树如同守墓人一般挡住了去路,这里十分宽阔,墓碑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底,仿佛传说中冥河河畔盛开的无穷无尽的黑色之花一样。

莱昂说:“就是这儿,吓破胆了没有?可怜虫们?你们准备好面对我的第二场考验了吗?“

没人回答他的话,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着重重顾虑——法师们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安,这儿的空气粘稠潮湿,令人觉得反胃、恶心、头疼,充满着不详的恶兆。无论莱昂盘算着什么,这场考验都是他们不愿意面对的。

剩下的法师们却没有退出的打算——无论莱昂布置了什么样的陷阱,他们都决定咬牙坚持。一旦他们从这些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莱昂所展现的罕见法术,巨大的充满奇迹的法师塔,法师塔周围无边无际的土地,以及隐藏在法师塔内的神秘宝物——对于毕生钻研法术的法师们来说,世上罕有能与之匹敌的诱惑。他们是如此渴望着成为莱昂的继承人,以至于他们宁愿穿越刀山火海,踏过尸骸炼狱、在荆棘之路上跋涉而过。

唯独史德利歌尔,他听着周围法师的呼吸声,感到的是偶尔掠过心头的恐惧和懊悔——他原本来这儿仅仅是为了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好令自己在永夜帝国不至于露宿街头,直到阿巴顿彻底信任他为止。可如今事态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他周围的竞争者们都显示出破釜沉舟的决心,他毫不怀疑他会在背后被捅一刀子——只要他们有下手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留情。

他更加担心的是克里奥·佩特拉,这位以古代女皇为自己命名的女法师,她从外表上看是如此的无辜和怯懦,可诗人却认定她是极为危险的家伙,从她身上显露的迹象表明——她很可能是一位魅魔,通过巧妙的伪装异能幻化成人类的样子。她曾经试图诱惑自己,诗人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被操纵。目前来看,一切正常,可也许他已经中了邪,只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

她身上没有发出一丝凡间的声音,无论何时,这样的迹象都令诗人毛骨悚然。

莱昂拍拍手,将诗人从沉思中唤醒,他张开双臂,嗓音苍老而尖锐,仿佛破烂的小号在演奏,他说:”这里——就是臭名昭著的枯萎桑树墓园,永夜帝国最大的墓地,死灵法师们最爱的尸骨场,也是所有精心策划的杀人犯最钟爱的凶案现场,四年一度的死人节的开幕式通常在这儿举行,阿巴顿陛下也常常来这儿度假享乐。如今你们已经知道,这儿其实也是我的财产。我对这儿的所有土地拥有地契,除了土地之下的尸体,这儿的一切都归我所有。“

他拍拍手,从一旁的守墓人小屋中响起了沉重而繁多的脚步声,十几个人影从浓雾中出现,法师们侧头去看,发现来者是一群破落的佣兵,人数有十二人,恰好与法师的数量相当。

莱昂介绍说:”这十二位可靠的勇士,就是老莱昂替你们找来的尽职尽责的保镖,令人信赖的护法者。就像我身后的小玛吉纳一样,他们将陪同你们完成这场考验。“

一位法师举起手,他显得拘谨有礼,处处显示出对未来导师的尊敬,他问:“莱昂先生,恕我对’护法者‘这一称呼并不了解,因为在我们那儿并没有这样的传统和职业,能否劳烦您向我解释解释?”

莱昂用他惯用的傲慢态度瞪视着这位法师,就好像这人问的问题令他大为不满似的,随后他回答说:“我记得你叫维奥拉,来自聚斯金德海湾的法师?”

维奥拉受宠若惊,双手在胸前交叉,朝莱昂鞠了一躬。

莱昂说:“你看,护法者是我想出来的称呼,可并非我发明的新鲜玩意儿。早在很早很早以前,法师们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更擅长在远距离制服对手,却对迫近身边的敌人一筹莫展。他们施法的时候毫不设防,而且一旦受到干扰,施法的速度简直慢的像蜗牛在散步;更要命的是,我们这些法师弱不禁风,总是很容易被人揍趴下。所以他们想到——也许他们该找一些手脚灵活的人肉盾牌,替他们冲锋陷阵,抵挡一些妄图冲上来揍自己脸的混蛋。所以法师通常会找战士、野蛮人或者圣武士作伴,付给他们丰厚的奖赏,以便让他们替自己卖命。”

莱昂张开手掌,面对着一旁那些“护法者”,继续说:“过了很长时间,这些战士、野蛮人、圣武士,还有一些游侠。他们从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中获得了宝贵的经验,意识到自己对法师们的重要性,以及他们雇主对他们的价值。所以他们成立了被称为’护法兄弟会‘的组织,提供专业而周到的训练,让那些有志于此的人肉盾牌们能够更加称职的为法师们提供服务。他们懂得法师们的作息时间,懂得帮法师们按摩放松,懂得泡茶生活煮饭叠被,懂得如何警戒和侦查,懂得如何在情况危急的时候提供保护,更在世界各地拥有据点,能够随时寻求兄弟会员的帮助。

但这样可贵的传统却渐渐失传了。因为时间是非常令人烦恼的万物主宰,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一切美好的事物逐渐凋零。事到如今,我们法师们再也找不到这些令人安心的保镖了。我们所能找到的,不过是一些只知道打斗的木头脑袋,喜欢冲锋陷阵却不懂得提供援护的蛮子。除了我身后的小玛吉纳,他是一位最出色的护法者,他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以至于我根本无法想象没了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玛吉纳露出微笑,朝莱昂示以敬意。

莱昂继续说:“我身后这些强壮的汉子们,他们虽然不是专业的护法者,但他们却经过我的指点,至少懂得他们今天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你们可以从中任选一位中意的家伙充当你们的保镖,因为接下来你们将面临着一些恼人的骚扰,我由衷希望你们不会因此丧命。我刚刚说丧命了吗?恐怕我就是这个意思。”

一位穿着皮甲,名叫马泽拉涅斯的女性黑暗精灵法师皱着眉头说:”我们至少需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莱昂先生。因为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护法者压根儿就帮不上什么忙,与其相信他们,我倒不如相信自己的魔法和长剑。“

史德利歌尔仔细打量着那群”护法者“,他们穿着破旧的盔甲或皮甲,身上又臭又脏,歪着脑袋,站没站相,显得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们手上拿的武器也都是些蹩脚货色,也许比路边随手捡来的烧火棍好不到哪儿去。这些人脸上都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显示出严重的信心缺失的迹象,诚如马泽拉涅斯所说,他们或许还不如召唤出来的元素怪或者阴影怪好用。

莱昂气呼呼的叫道:”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你这个狡猾的黑暗精灵,你一定自以为是一位了不起的奥法骑士,那种自以为身手了得,又与专业法师一样懂得施法艺术的家伙——歪门邪道,想要占尽好处,可实际上却是最蹩脚的三脚猫。在这场考试中,如果我发现你们当中的任何然胆敢自己出手肉搏,你们将立即丧失资格,听到了没有?”

法师们低头不语,可诗人知道他们谁都没打算遵守这个无理的规矩——至少不会无条件遵守,一旦情势危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上——毕竟一旦有所闪失,很可能他们就会在此丧命。

墓地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这是危险的气息,诗人意识到接下来的考验很可能不易应付,莱昂之前不也说过“丧命”这样令人吃惊的话吗?史德利歌尔并不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莱昂说:“等我离开之后,你们会有一个半小时的准备时间,用以挑选和恢复法术,并挑选自己的护法者。在那之后,我将停止这座墓地中古老而强大的魔法阵,在这地底下埋藏的,在树林间隐藏的,在陵墓中游荡的,在湖水中窥伺的一切一切的死灵怪物——包括僵尸、食尸鬼、骷髅、幽灵、怨灵、憎恶、甚至还有死灵祭祀和死亡黑暗武士,这些只有在死人节才会出现的讨厌鬼将如潮水一般朝你们涌来。”

法师们被莱昂的宣言吓得目瞪口呆,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们到这儿来简直是给自己挑选墓地的。

莱昂说:“我并不是一个残忍而不通情理的家伙,可我只希望我招来的助手出类拔萃,至少是一位富有经验而勇敢的施法者。如果你们有任何异议,现在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只要这么做,你们就能够保全自己珍贵的性命。魔法阵将在三个小时后恢复(如果是死人节,魔法阵将被停止整整三天,范围是整个无翼城),三个小时一过,在这片墓地上存活下来的人,将进入下一轮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