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德利歌尔缓慢的退开,坐在她对面,他不发一言,但却用无声的表情示意阿加莎讲出她的故事。

他没有进行任何威胁,但已经没有必要了。阿加莎的记忆大坝开始决堤,沉积在心底的痛苦记忆如同洪水般倾泻出来,她忘却了死亡的威胁,忘却了伤痛的纠缠,忘却了正在聆听她倾诉的是残忍的血魔,忘却了她曾经多么不愿意将这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宣之于口。

她急促而又失神的说:“召唤我的法师是个毛手毛脚的笨蛋,他在进行黑祭祀的时候念错了咒语,因此在成功将我召唤到凡间的一刹那,我的躯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能够区分我与普通人类的特征全都消失了,我的翅膀仿佛缩回了身体,我的尾巴也不知去向,我红色的眼睛、我尖尖的犬牙、我额头上的长角,这一切也都在一片混乱中被变没了。于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孩儿。“

对她而言,说出这样自信的话仿佛天经地义。史德利歌尔也认为她没有说谎,如果她没有被折磨成这幅惨样,她足以让任何男人倾倒在她裙下。和仙德瑞拉相比,她身为魅魔,具备了更加诱人的气质。

他想要发笑,也许她认为自己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放她一条生路。实情是如此吗?史德利歌尔认为并非如此,可他无法确信。

阿加莎继续说:“那个笨蛋法师,他叫德提·沃尔德,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失望的眼神渐渐转化为惊喜,接着又闪现着害羞。我也以同样惊奇的目光看着他,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说,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沃尔德愣了半天,忽然想起了礼仪,他遮住眼睛说:‘真是糟糕透顶,女士。我也不知犯了什么错,但我错的离谱,你看,我本来想召唤一位恶魔领主,可我的祭祀出了很大的问题。我不知为什么会把你召唤到这儿。。。。。’

他是这样喋喋不休,我怀疑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听懂他在唠叨什么。他是个非常年轻的家伙,在他装腔作势挡住眼睛的时候,他依然透过手指尖的细缝偷偷打量我,并且满脸通红,汗水直流,不停的吞咽口水。这些举动让我认识到一个不方便的事实,我身上一丝不挂,干净的像个初生的婴儿。

我其实毫不在乎,因为我是一个魅魔,我的躯体是我傲人的武器,我可以用它来驱使男人,也可以用它来享受欢愉,更可以通过自我欣赏而大饱眼福,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对裸·体而感到羞耻呢?尤其当你的躯体简直是鄂加斯百年难得的杰作的时候。

可我知道——如果我展现出一丝得体的礼仪,用胳膊和手掌挡住我关键的部位(其实那完全不顶用),并露出害怕或是羞涩的神情,我就能彻底激发他的欲·望,从而让他彻底成为我的奴仆。

我这么做了,表现的像是个笨手笨脚的处·女,我说:‘好心的年轻人,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为什么不从给我找一件衣服开始呢?’

他紧张的动作都变了形,甚至连大脑都似乎成了石头,他迈步走开,在厨房里找衣服,在床底下找裙子,他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终于取出一件陈旧的长袍,非常愧疚的递给了我。

我其实不在乎,因为我是从肮脏的地狱来到这儿的。而且在来这儿的不久之前,我正被路西法当做玩偶一样肆意玩弄,我不能要求的更多。

他问我从哪儿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我却以同样的问题反问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让沃尔德有些迷茫,但他依旧回答说:‘我正在进行恶魔领主的召唤仪式,那是一个名叫黑祭祀的仪式。可当中似乎出了什么差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召唤到这儿。我猜,这大概是因为这祭祀非常困难,成功率非常低的缘故。’

随后他的话则让我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黑祭祀在北方的永夜帝国被严令禁止(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北方相安无事的原因,阿巴顿不想让恶魔领主的数量继续增加了),但夏多堡是一个独立的城邦,在这儿可以进行黑祭祀(但也必须得偷偷摸摸的),只不过这仪式原本非常残忍,需要杀害无辜的婴儿和女孩儿。他异想天开的想要另辟蹊径,他用幼犬替代了婴儿,用母羊代替了少女,这意味着他必须与羊发生恶心的事儿,但他用法师的献身精神克服了由此而产生的生理反感。

我笑了起来,因为任意更换祭品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他能够保住小命,这真是老天开眼。也许他那令人作呕的表演(与母羊交·合)居然取悦了在无聊中长眠的鄂加斯?我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不过换做是我,我甚至愿意为这样的演出付上一大笔门票钱。

我说:‘我是一位来自远方的不幸的公主,被一位邪恶的巫师囚禁在高高的尖塔上,他想要对我做出无法想象的事情,而你所谓的。。。。。邪恶祭祀恰巧救了我的命。作为报答,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

我这么说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虽然我是一位善于说谎的魅魔,可当拯救我的白马王子站在我眼前时,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放他跑路的。

他看着我,眼神一会儿像有火焰在燃烧,一会儿温柔的像云中的月亮,他杌陧不安,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如果可以的话,公主殿下,你可以允许我爱你吗?“

若不是我故作矜持,我差点儿笑出声来,他说出来的话真是笨的要命,就像刚刚长毛的小男孩儿一样可爱,我能够阻止他爱我吗?我会为多一位爱慕者而感到生气吗?我难道不正在用诱惑的眼神和亲密的肢体动作向他暗示自己的心吗?

从那一刻起,我突然明白自己再也离不开他了。如果这世界上的魅魔真能体会所谓的爱情的话,我无法找到比当时的我更接近爱情的魅魔了。

我于是紧紧抱住他,用我光溜溜的躯体让他浑身燥热,心跳几乎停止不动。我说:“我爱你,我的救命恩人,我愿意嫁给你为妻,只要你不因为我的丑陋而皱眉,不因为我的愚笨而生气,不因为我的贫穷而忧愁,不因为我的身世不明而惶恐,我将燃烧我自己的生命来让你快乐。

这话是听不知名的地狱流浪诗人所写的,我从没听见过比这更肉麻的诗,但没有比它更明白无误的说明我此刻心意的表达方式了。他开心的差点儿昏过去,我害怕他就此一命呜呼,于是我赶紧脱去碍事的长袍,像个竞技场的勇士那样无畏冲向了他的长枪利炮,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男孩儿,他当时并不比你大多少,史德利歌尔。”

史德利歌尔被她逗笑了,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诗人几乎窒息。而他的笑容也牵动了阿加莎的心情,她笑了起来,虽然她已经不再对活命如此渴望了,但也许正因为她不再抱有奢望,反而却因此收获了成功——史德利歌尔体内的血魔已经暂时销声匿迹,诗人不再为自己的灵魂担忧,也不再担心自己会杀死阿加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