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血液中流露出的情绪来看,阿加莎似乎在强迫自己说出这一切,而她的声音也忠实的反映出她内心的痛苦。

她让我想起了银辉城的地牢,史德利歌尔忍不住想,我为什么要逼迫她说起往事?这真是自食其果。

阿加莎说:”我仿佛深陷绝望的泥潭,这泥潭永无止境,而且极为黑暗,比九渊地狱更令人生畏。而与我之前所享受到的幸福相比,这些法师的残忍就更显得难以忍受了。

但我身为恶魔领主,有着远比凡人强壮的体质,这对法师们而言可是天赐良机。于是他们变着法子、发明出各式各样的酷刑,同时以研究恶魔领主的名义拿我取乐。他们挖去我的眼珠,试图证明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动恢复(确实恢复了);他们让我染上各式各样的瘟疫和疾病,并不想法治疗,反而希望我会自动痊愈,并以为借此能够找到这些不治之症的治愈手段;他们为了满足自己丑陋的欲·望,用刀子在我身上刻出各式各样的花纹,在随之而来的癫狂中变本加厉的折磨我。“

史德利歌尔听不下去了,因为无法想象人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他不认为阿加莎在说谎,她的声音是真诚的,心脏的跳动也恰巧证明了这一点。他用虚弱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逃走?如我所见,你可以在眨眼之间闪烁到千米之外的地方。”

阿加莎再一次发疯似的笑了起来,她说:“因为我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我担忧着沃尔德的安危,竟然希望通过自己身受的痛苦来减轻他的罪名。”

“什么罪名?”

“虽然夏多堡并不明令禁止黑祭祀,但却在私下与阿巴顿签订了协议。这是一个隐秘而卑鄙无耻的协议,仅仅只有法师协会的高层以及高阶议会的议员才知道——不允许召唤恶魔领主,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阿巴顿不愿意让自己的统治地位受到挑战,因而不希望恶魔领主的数量继续增加;而高阶议会想通过此举换取独立的地位,并不在民众心目中留下一个干涉自由的把柄。”

“可这样做简直愚蠢透顶,法师们依然会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召唤恶魔领主,如果签订了协议,为什么不直接作为法令颁布呢?”

阿加莎笑了,她也一直弄不明白人类匪夷所思的想法,只能试着解释说:”一切针对黑祭祀的惩罚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千真万确,这不如法律条文那么有效。但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换回的是夏多堡自由的名声,而且通过长久以来的暗杀和拘捕,所有法师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之中,他们认为某个神秘的组织对这样的举动持有莫大的仇恨,因而愿意拿自己性命冒险的傻瓜法师并不多。“

史德利歌尔似乎明白了——官僚们最擅长兜个大圈子来解决问题,并且自誉为考虑周全。实则在旁人的眼中,这举动何其荒谬!

阿加莎继续说:”我深爱着我的丈夫,这爱情坚贞的令人无法想象。如果我手下的哪个魅魔听见这样的故事,她准会为此笑得头痛。可我当时已经被这罕见的忠诚催眠了,在这样狂热的爱情中,我忍受了凡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耻辱;我用幻想中的团聚来打发难熬的时间;我回忆起我俩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因而连最痛彻心扉的苦难都变得可以忍受了;我之所以不用法力逃跑,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看守严密的缘故,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在守护着我的丈夫,我依稀感觉到他还活着(我的第六感通常很准确),而他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我乖乖的任由他们摆布。“

史德利歌尔怜悯的看着她,而阿加莎毫不领情,她说:”经过长时间的酷刑和研究,这些豺狼般的法师们终于确信了我恶魔领主的身份,并且得知了我在地狱的名声,他们似乎对我——魅魔女王,不忠而放纵的魅魔中的佼佼者——居然对人类抱有这样的爱情而感到惊讶。那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和以往的半年时间一样,他们在午后来到囚室,但毫无征兆的是,他们将我久违的丈夫带了过来。

他们的意图是观察我与丈夫之间的对话,借此判断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神秘的契约,从而找出控制恶魔领主的秘密。让我惊讶的是——我的丈夫虽然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可他依旧打扮的神采飞扬,看样子还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上流人物。我充满激动的看着他,恰恰相反,他只是麻木无情的看着我,好像我只是一位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不,他的眼中闪烁着憎恨,他将我视作带来灾祸的女人!

他骂我:‘臭狗屎!’

这句咒骂让我措手不及,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他的话里有什么暗号。

他又骂我:‘卑鄙无耻的婊·子,不要脸的魔鬼,浑身比屎尿还臭的烂·货,只配在男人胯·下活着的贱·人!’

我觉得心被一柄利刃刺穿了,半年来受到的一切苦难,那已经麻痹的痛苦神经,突然变本加厉的闹腾起来,让我浑身颤抖,让我从内到外都仿佛被啃啮般的剧痛。

他依旧不停的骂着,毫不留情,颠倒黑白,在他的骂声中,他认为我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吸收他身为法师的‘魔法精髓’,简而言之,我是为了榨干他而与他结婚的。他说他害怕我,因为我是如此阴险的恶魔,以至于他一想起与我共享的日日夜夜就感到生不如死;他还声称我天生就带着恶魔的臭味,比垃圾桶、粪坑、流浪汉甚至腐尸的臭味更令人厌恶,他早就想和我分手了,要不是我死缠着他,用魅魔的法术令他神魂颠倒的缘故,他早就这么做了。

他诬陷我说——我瞒着他和无数个路边遇到的男人有染,连路边最恶心的乞丐也在我**睡过觉;他还说,他其实在私底下有一个要好的姑娘,他们早就打算私奔了,他深爱那个姑娘远胜过爱我,他说到这儿,开始向个下等人那样不停的骂我,用我想象不到的粗鲁词汇和不堪入耳的脏话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