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头人被摧毁的一刹那,史德利歌尔感到一股如阳光般温暖,如山涧般清澈的魔法如流水般在自己的体内流淌,经由他体内的血管,在自己的身体内部蔓延开来。在眨眼之间,他身上受到的一切伤痕(那些烧伤、擦伤以及骨折)都以惊人的速度痊愈了。

最令史德利歌尔感到惊讶的是,他自己对此表现的十分冷漠,似乎他早就知道会发生此事,他默默的站在石头人的遗骸旁,垂头沉思了片刻,将炎阳之剑插入剑鞘,转身朝街道上走去。

剩余的三个石头人仍然在街道上肆虐,它们似乎接受了主人极为简单的命令,唯一的目的便是毁灭一切所能见到的东西。于是那些四处乱窜的僵尸、食尸鬼、骷髅兵、黑暗武士甚至是幽灵,加上那些垂死挣扎的普通百姓、贵族和战斗者们,以及漫无目的的疯子们、杀人为乐的杀人狂以及比不死怪物还要骇人的食人疯子,统统成了石头人追杀的目标,他们如同蝼蚁般被石头人碾死,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也许是拜体内寄宿的恶魔领主所赐,史德利歌尔此刻毫发无伤,但体内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他如法炮制,跳到一棵树上,趁着一个石头人朝食尸鬼们狠砸拳头的片刻跳到了它的背上,用炎阳之剑切开了它的脑袋。石头人过了足足有两秒钟才察觉到这位跳蚤般的偷袭者,它愤怒的挥舞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脑袋上,而史德利歌尔早就跳到了地上。

他身上到处都是灼伤,一双鞋子几乎被烧烂,但他趁着这笨蛋石头人晕头转向的时候,挥剑如风,在它脚边飞快的切割,每一剑都在它的脚上斩出伤痕,石头人立足不稳,如同崩塌的小山重重摔倒在地上,一阵尘土激得漫天都是,巨大的声响令所有活人头晕脑胀。在烟雾的掩护下,史德利歌尔又用同样的方法砍掉了这个没脑子的巨型傀儡的头,于是和第一个对手一样,它发出一声毫无感情的吼声,随后化作了一堆平平常常的石头。

再一次,魔力之泉如同血液般涌上了诗人的身体,在无法看透的烟雾之中,史德利歌尔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烧伤如同之前那样恢复了原状。

即使干掉了两个石头人,但史德利歌尔依旧被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另外两个石头人正在朝远方走去,而那儿的四周已经被夷为平地,没有树木和房子可以供他跳跃。更令人担忧的是,那位躲藏在角落里的施法者依旧没有露面,如果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开始操纵石头人进行破坏,到那时,史德利歌尔又该如何面对?

他摇摇脑袋,尽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遥远的事,也许这些石头人,和所有的召唤魔物一样,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时限将至,它们自然会烟消云散,自己此刻所需要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时间,防止它们造成更大的破坏。

他向一阵风似的追了上去,一路用长剑杀死阻拦在前方的不死生物和暴力疯子。直到此时,史德利歌尔才完全确信——自己的剑术已经完成了蜕变,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步,这些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张牙舞爪,难以捉摸,可在史德利歌尔眼中,他们的动作如同哑剧演员一般清清楚楚。

他已经完全无需用耳朵去辨别他们的位置,或者费尽心思进行揣测了,一切都如同流云般自然,如同回风般恰到好处。面对数个敌人的数个攻击,史德利歌尔在同一时刻可以作出千百种应对方式,每一种都足以让他化险为夷,并一举击败对手。他仿佛在平坦的山坡上疾行,无论他如何跳跃,如何滑落,他总能落到另一个安全而广阔的平台上,并借此展开下一段更流畅的奔跑。当他全身心投入战斗的时候,敌人就好像忙不迭自动将脑袋凑到他长剑上那样自寻死路,而史德利歌尔也毫不留情的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史德利歌尔的英勇表现在人群中激起了热烈的反响,他不经意间替他们解了围,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在史德利歌尔后面前进,诗人一开始并没有察觉(他已经物我两忘,单纯靠着杀气和敌意来辨别敌人,连习以为常的听风辨位都已经成了辅助的手段,因为他下意识的感到:以往的反应速度太慢了),等他回过神来,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群人了。

史德利歌尔有些吃惊,他朝他们大喊道:“你们找安全的地方躲好,我正在追赶那些石头人,如果你们跟着我,前方只会有更多的危险等着你们。”

人们已经慌了神,压根儿就没听见史德利歌尔在说些什么,史德利歌尔见到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人浑身颤抖,她在小声的念叨着什么,诗人静心聆听,听见她说:“鄂加斯,地狱的主宰,万能的守护者,感谢您派下英勇的救世主,我们苦难中的救星。我的身心皆享自由,我的灵魂却由您主宰。”

其余的人也都在念着祷告词,听起来和这些话大同小异——他们被那些乱了阵脚的守卫者抛弃,而一贯如同保护伞般的皇家士兵也仓皇逃窜,也许在他们的眼中,任何前来拯救他们的人,都成了鄂加斯派来的恶魔使者。

史德利歌尔苦笑了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已经无法继续追赶巨型石头人了。他必须将这些无辜的百姓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用耳朵倾听周围的声响,并没有察觉到追兵。由于他在无意之间的冲杀,这条街道上剩余的不死怪物已经构不成威胁,而它们的主力军以及那些暴力疯子们也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些召唤的异界怪物不复存在,因而他们在这儿可以享受短时间的宁静。

跟在他身后的大约有十多人,这就是整条街存活的全部活人。其中有两位垂暮的老头,两个瘦弱的年轻男性精灵,五个身负重伤的中年男人,其余全是妇女和小孩,还包括在妇女怀里的一个婴儿,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即使不在表面,心中也有难以抹去的阴影。

史德利歌尔扫了一眼,在人群中赫然发现了那位发了疯的少女,她蜷缩在人群中间的位置抖个不停,长长的头发挡住了整张脸,瞪着一双天真无邪、却显得惊恐万状的眼睛,光着一双脚,披着雪白的病人长袍,不停的东张西望,似乎在害怕着新一波令人丧胆的袭击。

诗人说:”我们前往科瑞达教堂的废墟,至少那些不死生物不敢接近那里。“

人群中有一位看起来蛮像首领的男人,他朝诗人前辈的低头致意,以诗人的名义发号施令(他管诗人叫做救世主先生),带头领着队伍往教堂那儿走去。史德利歌尔一边走,一边用治疗术医治那些受了皮外伤的人,他并没有准备大范围的高级医疗术,因此只能暂时延缓重伤者的伤势。

教堂此刻的模样凄惨极了,很难想象在一个小时前,它还是辉煌的宝石与完美雕塑的结合体。月光照在这些残垣断壁上,显得格外阴冷而忧郁,而散落一地的恶魔雕塑群,那些几千年以来神情凶恶、不可一世的北方统治者们,此刻也已经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碎屑。

真正令人惊奇的,是仅存下来的、完好无损的恶魔雕像——阿巴顿、巴拉那(它的头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据说在最开始的时候,是阿巴顿将雕像的头颅砸碎了)、阿加莎、墨丘利、一个长得像蟑螂一样的怪虫子、以及一位穿着长袍的巫妖法师——这些家伙在满地石屑中威风凛凛的矗立着,瞧他们此刻的模样,仿佛他们天生要高其余恶魔一等似的。

由于教堂的墙壁已经被烧毁,教堂内部的结构一览无遗,在不断崩裂而落下的碎石中,那坚硬无比的伊芙之泪也已经碎成了几块,唯有鄂加斯的神像依旧俯视着地上的雕像群,理所当然的彰显着自己无上的权威。

幸存的人们见到雕像群以及鄂加斯,发出了来自肺腑的呼喊,一时间忘却了伤势和恐惧,纷纷拜服在地上用力磕头祈祷,声音中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唯有那位疯子少女依旧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一眼都不往雕像上张望。

史德利歌尔有些奇怪,他拉着那位首领问:”这位先生?请允许我问一个无知的问题。你们为何显得如此惊讶?是因为这些雕像在浩劫中保持完整的缘故吗?“

首领再一次朝他垂首致敬,他说:”我叫萨维罗·皮迪,英勇的救世主先生(诗人赶忙说:你可以叫我史德利歌尔),好的,史德利歌尔先生,我看到您对这些恶魔领主的雕像似乎并无了解,也许您是刚刚从遥远的国度来到这儿的吧。“

诗人点头称是。

”如果您对北方剩余的恶魔领主有所了解,您也会为此而感到震惊的,因为这简直是神迹,是命运和神力作用之下的巧合。如您所见,在这儿保存下来的这几具雕像,分别是: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阿巴顿;他最大的敌人,暗夜的魔王——巴拉那;他最可靠的盟友和情人——阿加莎;他最渴望拉拢的弃誓者——墨丘利;他最好的朋友以及最倚仗的刺客——阿奴比·阿拉克;以及他最信任的导师和巫术大师——巫妖艾斯瑞安,这也碰巧是如今在北方生存着的全部恶魔领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