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朵尔的声音变得忧伤起来,似乎连继续述说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她说:”在这十年间,他一直没有联系过我们,而是埋头一个人游荡在外,与无尽的僵尸战斗,为了虚妄的承诺而历经生死。他伤痕累累,被僵尸的毒液浸泡,即使他是弃誓者,也为此而几乎奄奄一息。阿巴顿与我都相信他死了,我为他哀悼了一年,因而刻意疏远阿巴顿。但一年之后,我。。。。。我无法忍耐寂寞和痛苦,只能通过与阿巴顿的激情才能生存下来。“

史德利歌尔想:不,不,不,你在为你的不贞找借口。寂寞和痛苦?如果你只是想找男人,大可不必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虽然对夏朵尔颇有好感,但他对巴拉那的同情一时难以遏制,即使无法将之宣诸于口,但在心底,他忍不住对此讽刺一两句。

夏朵尔叹了口气,继续说:”在那时,当阿巴顿还没有失去热情的时候,他是个完美的情人,也是个完美的统治者。他守住了最困难的局面,找到了在城内解决僵尸问题的方法,并让这几十万的难民重新振作起来,恢复正常的生活。

他非常严厉,用最严酷的法律宣告他的权威;同时,他赏罚分明,每一次处置都让人心服口服;当那些真的深陷绝望的人前来求助的时候,他的笑容如同春风般和煦温暖,他的帮助及时而恰当;他如此的睿智,以至于能在顷刻间看穿阴谋诡计,解决最令人困惑的悬案。

他对我说:‘夏朵尔,我认为德兹酿造的灾难其实是一件好事。’

我问:‘好事?‘

他说:’你看吧,看那些难民们的笑脸,看他们顺服的模样,看他们抛开龌龊念头的神情。只有在艰难困苦之中,他们的善才被彻底激发出来,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的纷争,他们胸怀广阔,绝不会斤斤计较。只有灾难才会让他们想起生活的美好,不是吗?‘

我点点头,赞叹道:’你真是个明君,阿巴顿。‘这个时候,他会把我抱起来,放在**,温柔的吻遍我的全身,唯有在忘我沉醉的缠绵时刻,我会忘记夏夜,忘记那个飘零在外的孤独灵魂。’

阿巴顿爱我,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我错的离谱,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他一切一切的慈爱和温柔都是伪装出来的。或者说,他在刻意培养自己心中的爱,随后残忍的将其扼杀,唯有如此,他才能一点点接近真正的不朽。只要他内心冷酷如寒冰,他将获得永恒的生命,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杀死他。”

诗人忍不住说:“你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抛弃了真正爱你的人,你不觉得这一切对夏夜来说太不公平了吗?”

夏朵尔红了眼眶,她点点头说:“我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孩子,我早该死去了,我多么想回到我与夏夜相遇之前自行了断哪,那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受接下来的苦了。”

诗人喃喃的说:“忏悔和缅怀都是无用的,夏朵尔,如果我们可以预知未来,那我们的未来就成了一场笑话。”

夏朵尔出神的继续说:“我们的斥候已经察觉到了异样,我们都意识到巴拉那成功了,他杀死了德兹,让僵尸们返回了尘土之中。这让我惊慌失措,但阿巴顿却毫不介意,他说:‘放心吧,吾爱,他什么都不会察觉到的。’但那怎么可能呢?我为阿巴顿生下了孩子,一个男孩儿,他即将在一天之后出生,我们无法隐瞒住孩子的事,只要巴拉那一见到孩子,他就将知道我的背叛。

阿巴顿认为:夏夜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返回,他可以找到许多方法来隐藏孩子。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自己对孩子的爱意达到顶点的时候杀死那个婴儿。这样,他既可以掩盖罪证,又能够让他一步步走向不朽。

夏夜随着黑夜归来,快的仿佛从巨鹏之翼平原吹拂而来的北风。而他的脚步声又悄无声息,以至于城堡的斥候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归来。

阿巴顿正怀抱着婴儿,满脸慈爱,不停的逗弄着他。我虚弱的躺在阿巴顿身边,用热恋的眼神看着这位年轻的恶魔领主,我残忍的情人。我说:‘吾爱,你看他笑起来是多么天真可爱,多么像你啊。他将来一定会继承你的一切优点,成为令你骄傲的孩子。’

我不知道的是:此时,巴拉那正站在房间之外,心碎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雀跃的心仿佛被冰水浇过的花朵一样渐渐枯萎,他的愤怒正在与内心的忧伤激烈的作战。

阿巴顿笑了起来,将孩子拉到面前仔细打量,大手轻轻触碰他的脸,说:‘毫无疑问,吾爱,毫无疑问。’

随后他扼死了孩子,就像摘下一朵花那样拧掉了他的头颅。将他的尸首抛在了火炉里,无情的烈焰瞬间吞噬了我的孩子。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我连尖叫的余裕都没有。

阿巴顿说:‘我会告诉巴拉那,就说发生了意外,你在几天之前死于疾病。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吾爱,你的背叛将不为人知,你依旧是他纯洁无暇的妻子,一位堪称楷模的女神。’

巴拉那咆哮着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于阿巴顿扭打在一起。阿巴顿措手不及,被巴拉那摁倒在地,但在一瞬之间,他施展了法术,身上形成了护盾,将巴拉那反震出去。护盾破裂,强大的魔力波及到了我,我感到剧烈的痛苦向我袭来,在顷刻间,死亡的气息淹没了我。

巴拉那惊慌起来,紧紧抱住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我快要死了,但我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心中无穷的爱意,还有他的怯懦、焦躁、愤怒、同情以及哀伤。他对阿巴顿施展了法术,让阿巴顿行动迟缓,无法追击,而他则从皇宫中急冲出去,慌不择路的在街道上奔跑,他害怕的几乎心脏碎裂,我感到我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在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遗忘了我的罪孽和背叛,反而只祈求魔神许诺一件事。

他希望能够救活我。

他如同弥漫的黑夜般从城市中掠过,阿巴顿并没有追赶他,因为他知道夏夜奔行的速度比他更快,除非他能用他的寒狱之剑击中巴拉那,他没有别的方法能够制止巴拉那逃离。

巴拉那来到了他曾经躲藏过的深山之中,在那儿,他储备了一些药品,用来治愈他与僵尸作战时留下的伤口,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摆脱死亡,但毫无用处。一方面是由于我伤重难治,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我深受打击,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力。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每一天,巴拉那都坐在我的床头,用最虔诚的心向鄂加斯祈祷,想尽任何方法来吸引我的注意力,唤醒我心中生存的欲·望,我想对他说:让我死吧,我的丈夫,为我犯下的过错,为我死去的儿子,为我爱错了最残忍的恶魔。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某一天,巫妖艾斯瑞安找到了我们。

巴拉那见到他时,以为他是阿巴顿派来的杀手,他自信能够杀死这个恶魔领主,因为巫妖离他很近,这罪恶的法师甚至无法施法,就会被巴拉那撕成碎片。

艾斯瑞安说:‘夏朵尔女士还没有死,巴拉那,但她的灵魂已经向往死者的国度啦。她会前往地狱,因为她本身有恶魔的血统。如果她的灵魂离开,你就永远也别想让她复活了。’

他的话让巴拉那燃起了希望,巴拉那差点儿跪在地上恳求艾斯瑞安。艾斯瑞安又说:’我可以临时冻结她,包括她的灵魂。然后,你带着她离开这里,前往荒境之虚,在那里,你会遇见一位兽人先知,他也许有办法救活已死之人。‘

巴拉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他问:’我该如何报答你,艾斯瑞安?‘

艾斯瑞安笑了起来,他说:’我永远不会把赌注下在同一个地方,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打交道,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能想起欠我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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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都是巴拉那告诉我的。

他在不见边际的晦暗荒漠中走了整整一个月。整个北境都是杳无人烟的荒凉地狱,各式各样的魔物居然与僵尸们相安无事,此时僵尸全数灭亡,此地成了它们的乐园。巴拉那杀死了许许多多怪物,其中有可怕的长角恶魔,贪吃的恶灵,坟地中雾气化作的杀手以及伪装成沙漠岩石的巨型爬虫。他成了此地魔物们的噩梦,隐隐成了此地生物链的顶端。

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艾斯瑞安制造的水晶棺材始终没有碎裂。

最终,我们找到了他,那位兽人先知,那个吟游诗人。他正坐在凸起的砂岩上,望着苍穹,望着从天空划过的流星,缓缓的唱着奇妙而悠扬的颂歌。

他名叫狗牙,他是最后一位血之部落的幸存者,他是血魔的崇拜者,也是巴拉那命中注定将要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