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牙?多么熟悉的名字。史德利歌尔隐隐想起脑袋上狠狠曾经被七弦琴砸过那么一下。但显然这不过是一个巧合,一千三百多年,如果会是同一个人,那才叫真见鬼。

夏朵尔说:”狗牙在第一眼见到夏夜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他的身份了。他和血魔史德利歌尔一样,同为暗语之神马斯奎托斯产生的化身。

这位先知打算让我和巴拉那服下一种药,据说是血魔史德利歌尔的大脑研磨而成的,但在那之前,他抽取了夏夜的血液,通过某种方法,将他的血与血魔的脑子融合在一起。他是这样说的:只有通过生命才能挽回生命,而且两者的灵魂价值必须相当。也就是说:唯有弃誓者能够挽回弃誓者的生命。

我是位弱小的女恶魔,但我的父亲无比强大,因而我的灵魂需要另一位强大的灵魂来维系。血魔的大脑粉末中包含血魔残留的魔力,与巴拉那的血液融合之后,将在我们两人之间建立某种契约般的联系。从此以后,夏夜的灵魂进入我的灵魂之中,像位忠诚的管家那样永远保护着我。这么做并不会让巴拉那变得弱小虚弱,反而让他更加强大。因为他体会到了血魔史德利歌尔曾经的经历,那份经历渐渐化作了他的力量,他真正成了血魔的继承者,成为古神在世间唯一的子嗣。

我复活过来,就像巴拉那所希望的那样。但那么做的缺点在于,我也成了类似弃誓者般的怪物,必须依靠鲜血才能存活。而另一个缺点在于:巴拉那永远无法接近我,因为一旦他见到我之后,他的灵魂就会试图合二为一,我体内的灵魂将被剥离,我将彻底死去。

巴拉那做出了决定,他在那片荒漠之中建立了一个村落,用我父亲遗留下来的财宝吸引各式各样的人前来;他前往南方,花言巧语,甚至用奇妙的魅惑法术诱骗来许多能工巧匠;他越过巨龙山脉,从魔鬼的地盘引渡一些居民;他甚至跑到奇美拉夜港,将那些居无定所的水手和迁徙者引到荒漠之中。

他无比热情,待人亲切,我听狗牙告诉我这一切,他说他未见过像他这样强大而温柔的领导者,就算阿巴顿都远远无法与他的魅力相比。他从狗牙那儿学会了演奏乐器,凭借暗语之神的天赋,他很快远远超过了他的师父。他用音乐舒缓旁人心中的疲劳,调动他们的热情和善良,并让他们变得平和而舒缓,让他们辛勤工作,劳有所得。

经过挑选,最初的那些村民中,有一些人的鲜血成了我与巴拉那的粮食,他们对此反而感到自豪,因为他们打从心底喜爱巴拉那,爱屋及乌,也将我认定为他们的女主人。巴拉那随后发现,被我和他吸过血之后的人,有时会出现严重的副作用,比如也会渴望吸血,否则就会变得狂暴不堪。巴拉那认为那是血魔大脑的某种效果,应当加以利用,于是他与狗牙进行了详细的研究,经过某种严格的仪式,让那些人也获得了永生和强大的力量。

这些人就成了今日的贵族,也就是你之前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些人。他们高傲,狂妄而且虚伪,视凡间一切种族为蝼蚁,但他们对我们两人忠心耿耿,因为他们都是我们制造出来的产物,在我心目中,他们有些像是我的孩子,虽然顽劣,但总是真心爱我的。”

史德利歌尔打断她说:“请原谅,夫人,这些贵族。。。。他们也拥有让旁人变成贵族的魔力吗?”

夏朵尔微笑着回答:“是的,孩子,他们有时也会这么做。今天的晚会就是如此,他们在晚会上挑选喜欢的人,让这些人成为他们的丈夫或新娘。而那些没被选上的人也将被带回镇魂城,他们会被消去这段记忆,成为镇魂城的居民快乐的生活下去。”

诗人凝视着她,问:“如此一来,你们需要的粮食——也就是血液——变得更难以满足了,不是吗?”

夏朵尔叹气说:“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不得不严格的约束孩子们的行为,不让贵族过度产生。同时教会他们吸血的技巧,以防止吸血的时候产生副作用。

由于我们小心翼翼,这件事很快就被隐瞒的严严实实,其余的村民对此一无所知。而巴拉那的统治很快就起到了成效,村庄很快发展起来,十年之后,形成了一个城镇,又过了几十年,城镇变成了一个国度。与此同时,阿巴顿的帝国也在扩张,而且比我们的扩张趋势更加迅速。

巴拉那深知阿巴顿的野心,也知道他暂时无法与阿巴顿抗衡,于是他深入血魔的记忆,甚至深入马斯奎托斯的记忆,寻找一种防止阿巴顿入侵的方法。为此,他再度远行,不知前往了何处,等他返回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方法。

或者说,他已经成为了那个方法的一部分。

他成了某种封印,某种结界,甚至某种空间的祭品。

他制造出一股无法被任何法术驱散和照亮的黑雾,笼罩在他的国家所在的周围。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那些黑雾,为黑雾设立下种种规则和守卫,以此决定何时放外人进来,何时让自己人看清道路。

但这黑雾产生的同时,也令整个北境陷入了更深切的黑暗之中。到了这样的时候,北境已经完全见不到任何光亮了,永无止境的黑夜笼罩了一切。这似乎是一种无害的诅咒,巴拉那虽然为此而自责,但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他无法与我见面,但他对我的爱情丝毫不减。他建造了这座恢弘的血水晶城堡,将我安置在此,每一年,他都会举行盛大的舞会,让贵族们来此相聚,排遣我的忧郁和无聊。渐渐的,我的家成了贵族们心目中的圣地,成了他的帝国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管理他的帝国的。

在我心目中,他始终是那个冒冒失失的恶魔战士,那个毫无心机,只知道真诚对待朋友的勇士。我很难想象他在一群伶牙俐齿的官老爷当中颐指气使的模样,更难想象他像个皇帝那样发号施令,做出令人不安的决定。

但他做到了,他创立了某种制度,某种牢不可破,却又总受到约束的制度。这制度在暗中操控着整个帝国,让他无需劳神,就能够自动处理大部分的危机。他成了最终的权威,最后的保障,最响亮的声音,但却也同时成为了并不必要的人。

贵族们成了这个国家幕后的主导,而在明面上,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无所事事的老爷和富翁。所有帝国的居民似乎认为,真正的权利掌握在长老会手中,而长老会的成员是帝国的居民们最爱戴的人,因而他们总会做出对居民最为有利的决定。“

诗人皱起眉头,问:”但从今天我见到的情形看,这些贵族可并不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他们是国家的首脑吗?这可有些不大让人放心啦。“

夏朵尔哈哈笑了起来,双手捧住诗人的脸,轻轻在他额头上一吻,亲热的说:”他们都是群被我惯坏的孩子,在我的宴会上,有时会暴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你说的那个人是梅罗吗?那是因为你太过迷人,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有你罢了。“

诗人问:”他想把我变成他的妻子,他是想将我接纳为贵族的一员吗?“

夏朵尔点点头,说:”事实上,他想要做的是:让你被烙上印记,成为他的奖赏。真正的转化仪式需要回到镇魂城才能举行。你看,这就是魔蝠帝国,一个自由、昌盛、完美的国度,虽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但却无伤大雅,不是吗?”

诗人问:“但你们的皇帝陛下可有些不负责任,女士,他整天不干正事儿,在世界各地闲逛。以至于他成了吟游诗人,几乎被他的孩子们遗忘啦。”

夏朵尔喟然长叹,回答:“正如我所说,他的存在,已经成了国家的象征,成了贵族们最后的约束,但却并非必不可少。只要他活着,继续用他强大的力量震慑着内外的人,对于帝国而言,就已经足够了。由于年代隔得太久,他的真实容貌已经被人们遗忘,即使人们见到他,也仅仅能认出他是传奇的吟游诗人,而并非国家真正的皇帝。”

诗人想: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似乎对此非常满意。

史德利歌尔突然对夏夜产生了莫大的羡慕,那种自由而超然的人生态度,那样亲切而善良的心灵,那对爱情的淡然和承担,那孤独的灵魂以及为他人带来欢乐的心愿。

如果,如果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带着仙德瑞拉周游世界的,我会努力成为像巴拉那一样的人,毕竟我们拥有同样的灵魂之源。

但在那之前,史德利歌尔也许不得不杀死他,杀死这个让他无比敬仰的人。

真的有必要吗?卡尔为什么执意如此呢?难道他不能与巴拉那联手起来,共同对付阿巴顿的帝国吗?也许诗人可以牵线搭桥,也许只要他将巴拉那的一切告诉卡尔,一条崭新的道路就将呈现在诗人面前。

那无疑是一条轻松的多的道路,不是吗?

诗人忽然暗中发笑,嘲笑自己荒谬的念头。

永远选择艰难的道路,这是卡尔教会诗人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我不呢?命运又会如何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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