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崔西斯走出她的故居,朝着镇魂城堡的方向走去。

崔西斯换上了她那位吸血鬼族姑妈的华贵外套,用兜帽遮住漂亮的脸蛋,快步跟在诗人身后,她说道:“你真打算这样混入镇魂城堡?”

史德利歌尔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崔西斯的姑妈非常年轻,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这样穿着起来,别人如若匆匆一瞥,也无法分辨出差异,但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那些熟人。崔西斯皱眉问:“如果有人认出我来,想要与我攀谈,那又该怎么办?”

诗人笑着说:“看在亚山的份上,这儿至少足有五万个吸血贵族,他们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人,如果遇到怀疑的人,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认错了人,你戴上的假尖牙会派上用场的。”

“那你呢?你和我混在一块儿,又找得到什么借口?”

诗人说道:“尊贵的小姐,我是放牧者·德尔古拉,是颓丧之徒中最高贵和有权威的贵族,我难道不能与一位吸血贵族待在一块儿吗?”

崔西斯忧愁的想:你还真是想的面面俱到,但实情会如同你所说的那么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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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崔西斯姑妈的说法,颓丧之徒被贵族们视为失败品种,低下的种族,是他们的玩物,是一群毫无价值的废物。

当然,由于他们同样起源于创造血魔的仪式,贵族们容忍了他们的存在,并赋予他们猎食和享乐的权利,就像是同种族中那些地位卑劣的下等人那样,可以存在,但必须与贵族们隔离。

即便如此,贵族们依旧宽宏大量的认为——颓丧之徒比凡人要高贵一些,至少,不能将那些牲畜混为一谈。

贵族们的地下城市与陆地上凡人的城市相比毫不逊色,他们就像是随心所欲的富豪那样,既可以居住在地下,享受家乡的温暖,又可以选择来到地面上度假,尽享凡人的侍奉。

但他们往往不喜欢长期待在凡人身边,因为不会有人喜欢住在猪圈当中,即使那猪圈气派非凡,豪奢美观。

另一方面,他们避免过多与凡人接触,就是为了避免让他们发现贵族是这座城市真正的统治者,数量惊人,具有压倒性的武力。

人们会将他们视作威胁,起了反抗之心。贵族们并不惧怕凡人的抵抗,但一旦这些牲口的情绪不佳,他们的鲜血味道也会起变化,那将影响贵族们的胃口。

与此同时,牲口的数量锐减,对贵族们而言,可并不是个好消息。就像人类饲养牛马猪样的时候,绝不会随意屠杀那些优良驯服的牲畜一样,他们竭力克制自己心中的鄙视,用宽宏大量的慈悲之心,包容这些劣等生物的存在。

镇魂城的地域十分辽阔,土地肥沃,贸易极其发达(主要是海上贸易,它其实两面临海,黑雾反而会为那些海上的商船指引方向),足以容纳更多的人口。

地位最高的那些贵族们每年会去夏朵尔的晚宴上挑选新的成员,分门别类,带入镇魂城,有的是作为专属的牲口,有的则是直接转化为新的贵族。除此之外,渡海而来的迁徙者也络绎不绝,这城市繁华的景象以及惊人的开放程度具备了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作为城市的凡人居民,每个家庭都必须养至少两个孩子,贵族们会让教会负责检测这些孩子的资质,挑选其中合适的一位作为贵族的候选人,或者作为血魔复活的试验品,以治疗疾病的借口送入教堂,令其获得重生,如若成为贵族,他们将从此以自己的亲友为食。

就像崔西斯的姑妈曾经经历过的那样。

当崔西斯的姑妈说完这一切之后,史德利歌尔唤醒了崔西斯,向她说明了真相,说服她穿上贵族的衣着,随他一同前往镇魂城堡,打算混入贵族与颓丧之徒的地下城市之中。

崔西斯绕过了她姑妈的性命,诗人用锁链将她牢牢捆住,并强迫她进入了睡眠之中,作为生命力惊人的吸血贵族,诗人确信她能够撑上很长一段时间,但她即便能够脱困,也至少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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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城堡与周围其余建筑相比并无出类拔萃之处,虽然宏伟高大,但却显得古朴敦实,看得出巴拉那并不是一位穷奢极欲的统治者。事实上,诗人怀疑他几乎不曾在这城堡中住过,那位城堡中的巴拉那一定是位冒牌货,真正的巴拉那正在享受几乎永无止境的假期呢。

崔西斯领着史德利歌尔走到城堡的侧门处,她用她姑妈的魔法令牌打开了侧门,走入了城堡中,城堡的守卫瞧了他们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并不多言。

诗人意识到:这些守卫自然也是些贵族。

他们需要走过侧门的长廊,走上阶梯,随后绕过城墙,来到最顶层的军事大厅,在那儿有一座传送门,可以将他们送往贵族们的地下城——雷神之城,据说它是根据巴拉那手中的那柄神器而命名的。

他们来到城墙上,穿过巡逻的士兵,突然间,史德利歌尔见到前方迎面走来一位红色皮肤的兽人,他身体强壮,穿着蓝色的法师长袍,长袍在夜风中飞舞,看上去非常疲劳,但却极具威势,那些士兵见到他前来,纷纷站直让路。

史德利歌尔惊讶至极,差点儿没大叫出声,他认识这位兽人!虽然他的肤色与之前相比截然不同,但他的面容和声音,史德利歌尔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是狗牙,他曾经在鹰喙城见过的那位兽人吟游诗人。那人不是领主夫人阿曼达的间谍吗?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看上去比之前老了一些,诗人猜测:初次相遇时,他一定化了妆。

狗牙,狗牙,没错,将巴拉那的妻子复活的那位兽人也叫做狗牙,他们居然是同一个人。

他的目光在狗牙身上逗留稍长,狗牙立即露出微笑,用通用语说道:“啊。。。。亲爱的德尔古拉,你怎么会在今夜出行呢?”

史德利歌尔模仿德尔古拉的声音和语气,忧郁的说:“我无法抑制住那冲动,我是个失落的无用之人。”

狗牙笑了起来,他朝崔西斯瞧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我的记忆力真是罪该万死,我似乎不曾见过这么一位漂亮的黑暗精灵贵族。女士,您的名字是。。。。。”

崔西斯结结巴巴的说:“崔斯特,崔斯特·杜尔登。”

狗牙鞠躬说道:“这名字相当动听,女士。”

诗人向他还以致礼,拉住崔西斯的手,就要绕开他,忽然狗牙说:“请恕我无礼,德尔古拉先生,你是不是还没有向我问好?”

史德利歌尔顿时紧张起来,他回过头,笑着说:“什么?”

狗牙表情哀伤,似乎自尊心受挫,他说道:“我的名字,德尔古拉,你还没有念过我的名字,你根本看不起我,对吗?看不起我这个年老而身份低微的兽人。”

他的声音中满是狡诈和嘲弄,史德利歌尔戒备起来,他知道狗牙已经看破了他的伪装。

狗牙忽然抱住史德利歌尔,在他耳边轻声说:“随我来,孩子,你知道我并没有恶意,你能从我声音里听出来,对吗?”

史德利歌尔在顷刻间思绪万千,摸不清这位狗牙打算做什么,但他可没有自我催眠,他的声音也不会撒谎,他的目的虽然捉摸不透,但他并没有打算揭露二人的身份。

诗人朝崔西斯点点头,她微微喘息,抖了抖长袍,跟着诗人与狗牙走入了一座法师塔模样的塔楼。

房间中亮起魔法的灯光,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怪生物标本,墙上张贴着数不清的卷轴,一根扭曲的木头立在圆桌旁,上面挂着动物的头骨,画着莫名的图案,像是某种图腾。

狗牙与他们一同坐下,沉思片刻,说:“为了彰显诚意,孩子,我先说我的名字,你或许以为我名叫狗牙,但就像我对祖先发誓时那样诚实,我实话实说,我的本名叫做追血者·萨尔。”

史德利歌尔说:“你知道我是谁。”

狗牙失望的说:“报上你的名字真的如此困难吗?我的孩子,我真的以为你根本不信任我。”

“你曾经欺骗过我,我想我有不信任你的理由。”

狗牙长叹一声,说道:“就因为我在鹰喙城用琴砸了你的脑袋吗?”

诗人想:果然是他。

狗牙说道:“让我们开诚布公吧,名叫史德利歌尔的诗人,你来到我这儿,想要做些什么?”

诗人说:“我听说了巴拉那的事,所以我来到这里。”

狗牙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他说:“他是一个杰作,是马斯奎托斯最完美的化身,但他并没有掌握古神所有的力量,你也没有,自称为血魔的笨蛋。”

史德利歌尔并不回答。

狗牙瞪着诗人,忽然咬牙切齿的说:“我可以立即施展法术,将你们两人牢牢困在这里。即使你拥有弃誓者般强大的力量,你也无法跑出我创造的牢笼。说吧,孩子,你到底想来做什么?如果你的答案不能令我满意,我立即用闪电将你们烧成灰烬。”

史德利歌尔平静的说:“我是来完成你未完成的仪式的,萨尔先生。”

萨尔听他终于说起自己的名字,忽然一愣,神情渐渐恢复平静。

诗人又说:“我是来寻找失去的力量,我是来完成血魔的复生,我是来领取属于我的权利,我是来坐上鲜血的王冠,我是来击败暗夜的魔王。”

听了诗人的话,萨尔呆呆出神,如同木偶般沉寂,他干巴巴的说:“你说的很好听,但实际上呢?”

过了片刻,他发现自己一丝法力都无法唤起,他的鲜血在顷刻间淹没了血管中的魔力,一股巨大的力气在体内咆哮澎湃,刹那之间,他意识到自己中了血魔的诅咒,他体内所有的魔力在瞬间无影无踪。

萨尔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但他依旧勉强保持了镇定,面无表情的说:“很好,很好,我想我不用再怀疑你的身份了,史德利歌尔,或者,我更愿意称呼你为血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