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宝玉等人赶到贾母院里的时候,报信的小太监早走了,只见贾母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王夫人一直用手帕子抹眼泪,眼睛微微红肿,看来已哭了一会儿。

宝钗轻轻扯了一下凤姐的衣裳,凤姐会意随着宝钗到了外面,宝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凤姐叹着气说道:“说是昨儿个晚间咱家娘娘想要毒害一个宫女,不料被抓个正着,皇上给降了位份,现在是嫔了。”

宝玉等人吃惊的张大了嘴,都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元春看着是那么雍容高贵,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探春问道:“人已经死了吗?”

凤姐朝里边望了一眼,看贾母王夫人都没注意到她们几个,这才说道:“没死,也幸亏没死,谁都知道太后仁慈,最见不得奴才们被主子刻意刁难,虽说自家的奴才犯了错,任凭主子或打或杀或卖,那错也要属实才行,也没有无故就打杀的,听说是皇上亲自审理,人证物证俱在,若不是念在咱家老臣功勋,这嫔位也未必保得住呢。”

宝钗思索了片刻说道:“娘娘出身大家,我虽然只见了几面,却对娘娘的端庄典雅非常欣赏,奴才有错,只管打骂就是,何以要下毒非致人于死地呢,这可真让人想不通。”

“宝妹妹的话倒合着老太太的心思,方才老太太还说娘娘只怕是被人陷害的呢,难道说那宫女手里攥着什么把柄,才促使娘娘这样做的?小太监只是过来报个信,咱家老爷们已经托人打听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清楚一切的。”

凤姐几个人在外间说话声音很小,贾母虽然年迈,耳却不聋,听的十分清楚,王夫人喜欢宝钗也不是没道理的,女眷中只有宝钗听了此事后有这样的反应,元春究竟为什么要毒害一个宫女呢,而且还是皇上前些日子才赏赐到跟前侍候的,人没死还不如死了的好,死人才会永远的闭嘴。

宝钗来到里屋劝着王夫人不必过于伤心焦虑,又道:“皇上为这事生气也是难免的,与娘娘这些年的情份,想来不过是做做样子,不稍做惩罚只怕难以平民愤,过些日子,等大家都淡忘了,皇上的气也就消了。”

宝钗的话虽然暂时缓解了王夫人的忧虑,王夫人还是哭着:“奴才们有错,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就打死个把宫女又有什么,拉出去一埋也就是了,还用的着惊动皇上。”

宝钗说道:“依宝钗看,若是打死的,皇上或许不会这般震动,用毒才是祸因哪。”

贾母赞许的看了宝钗一眼,这孩子的话很合心意,身边有不听话的奴才,贵为贤德妃是可以处置的,打个半死之后,是死是活的也就无所谓了,毒在宫里可是个禁忌,元春又不是傻子,怎么能轻易去触犯宫规呢。

虽如此,仍然很心烦,看王夫人还是哭闹,不由得训斥了几句:“哭有什么用,老爷们不是都去打听了吗,再说小太监将事情经过讲的清清楚楚,娘娘这回可是百口莫辩,再等等消息吧,或许很快就能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王夫人虽然止住哭声,心里着实心疼女儿,又道:“也不知娘娘在宫里怎么样了,一向养尊处优的,突然这样委屈,还不得以泪洗面啊。”

“又没挪出凤藻宫,你担心个什么,等弄明白了其中原因,我亲自递牌子进宫,看看能不能请见太后求求情,若是见不到太后,见见玉儿也行,玉儿如今正得宠,她说一句话顶的咱们磕一百个头,枕头风一吹,皇上必定心软,也就会很快复了元儿的位份。”贾母的思绪很清楚,先求见太后,若是不成再见玉儿,放下脸面与自尊求她帮忙,玉儿不会不管的。

凤姐听了这话却不像贾母那样自信,林妹妹进宫那天,在王夫人屋里对众人说的那些话至今仍言犹在耳,她不贪慕虚荣,再怎么难都坚守着承诺,而且还经历着亲人背叛的痛苦,这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女孩是十分不易的,看她那天说的话真是伤透了心,如果还能听信贾母的花言巧语去为元春求情,可真是一朵奇葩了,若是她,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仁慈了。

王夫人也顾虑着黛玉会有怎样的态度,说道:“说起大姑娘,媳妇想起来,会不会是她对咱们家有怨气,故意在皇上面前挑唆,皇上才会发这雷霆之怒。”

宝玉一直没表态,听了王夫人的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林妹妹那样冰清玉洁的一个人,才不会有这样的腌臜心思。”

王夫人看宝玉竟然反驳她,心中不快,说道:“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最爱小性,人又刻薄挑剔的很,宝丫头这么完美个人,她都能挑出不是来,难保进宫之后,看你大姐姐得宠,心生妒嫉。”

宝玉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自从听到黛玉的一番话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母亲所说黛玉无依无靠才投奔来的话全是假的,太太日日念佛,是有名的慈悲佛爷,可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呢。

宝玉的心很痛,为母亲的不可理喻感到痛心,为林妹妹感到难过,眼中含着泪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平心静气的细数着府里发生的事情,才明白,林妹妹才是为人坦率纯真,待人宽厚的绝佳女子,比那些自诩贤惠善良的伪君子强的多,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王夫人眼里,宝玉一向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这回是第一次这样与她顶嘴,打发睛雯的时候,宝玉不是也一声没吭吗,怎么轮到黛玉就不一样了呢,王夫人怒道:“相比之下,你和谁更亲近,娘娘可是你嫡嫡亲的姐姐。”

宝玉冷笑一声,说道:“林妹妹与大姐姐无怨无仇的,犯不着去陷害。”

“你给我闭嘴,你们快把他弄回园子里去,不许他出来。”王夫人站起身来,用手一指,连忙过来几个丫头婆子半搀扶,半强迫的送宝玉回去。

王夫人盛怒之下,凤姐等人谁也不敢反驳,王夫人回到贾母身边说道:“必定是这么回事,就像方才说的,用毒在宫里是禁忌,娘娘在宫里这些年,还能不明白这个理儿,老太太可要想法子给娘娘伸冤啊。”

贾母并没将王夫人与宝玉的这番争执放在心上,依然按着自已的想法思考着,听了王夫人的话,摇摇头说道:“你说的我也想过,但我想玉儿不会这么傻,咱们是她唯一的娘家人,荣国府倒霉,她在宫里也跟着没脸,再说宫里哪位嫔妃是没有后台的,就像咱们娘娘,这一年往宫里贴多少银子,你最有数,玉儿将来用的着咱们的地方多着呢。”

宝钗虽然和宝玉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但是新婚的丈夫在婆婆与太婆婆面前,那样维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誉,心中还是极为不舒服。

耳听的惜春在一边小声说道:“二哥哥可真是个奇怪的人,以前林姐姐在咱们府里的时候,不论如何委屈,都不曾出头为林姐姐说话,这会子林姐姐走了,他倒说的句句在理。”

探春恐怕宝钗听了不适,连忙扯了下惜春的衣裳,惜春才不在乎这个,宁荣二府虽然根脉相同,平时还是各过各的日子,与嫂子相处不来,哥哥待她倒是不错,再说最近更是住进了栊翠庵与妙玉做伴,若不是三姐姐去找她一同探望宝玉,她才不爱管这些闲事呢。

宝钗放下自已心中的不满,上前劝道:“太太莫要心急,如今只是降了位份,皇上又没下旨让娘娘更换居住地方,不就是因为对娘娘还有情义,不管怎么说,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做处置对娘娘反而不好,轻轻的挨一板子,过去了也就是了。”

有宝钗劝着,王夫人的心情好了许多,再看宝钗更加顺眼,这么贤惠的媳妇,宝玉什么时候能睁开眼睛看看呢,差人去瞧,说是宝玉从早到晚书不离手,和新上任的宝二奶奶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这么个相处方法,还不如原来呢。

王夫人叹着,宝玉还小,他哪里懂得,薛家已经不是过去的薛家了,哪能继续冷落新婚妻子呢,薛蟠回来后,薛姨妈母女有了靠山,不但老太太打错了如意算盘,连自已在妹妹面前说话也不像从前那样仗义。

薛蟠成了正经商人,宝玉却变成了书呆子,而且还敢与她当面顶嘴,自从黛玉封妃的圣旨下达之后,怎么事事处处都这么不顺呢。

贾母王夫人等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贾政等人打探出实情来,好商量着如何为娘娘做些有利的事,王夫人直愁的夜不能寐,虽然贾母也说不可能,还是暗地里骂着黛玉。

黛玉虽然身处关雎宫,知道消息却并不比贾府的人早,一大早去太后那里请过安,又喂完院子里的小鸟们,正想进屋,就见雪雁得意洋洋的走了进来。

“一大早的,你又逛哪去了,从太后那里回来就没见你的影子。”

雪雁笑道:“娘娘快进屋,奴婢给您讲个好玩的事。”

黛玉来了兴致,雪雁最爱搜罗些四面八方的信息,后宫各处就没她逛不到的地方,回到屋子里坐下,雪雁才开始讲诉她听到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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