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了第二日,贾母坐立不安的,连觉都不曾好生睡,贾琏过来告辞,贾母又嘱咐了几句话,便由着他跟宫里的侍卫走了,一家人目送贾琏出府,又一同转向贾母,贾琏这一去究竟是福是祸啊。

送走了贾琏,贾母突然心酸起来,若皇上果然追究出真相,不但要归还银子,还要闹的名声扫地,假如皇上不念旧情,怪罪下来,那么私藏皇贵妃的家产,贾家可吃罪不起啊!

贾母被自已的猜想吓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捶胸顿足,真是糊涂啊,黛玉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任自已揉捏的小女孩,她现在是皇贵妃,位比皇后啊,她的靠山是皇上,如果是黛玉索要家产,她无论如何也会想法子搪塞了去,唉呀!

贾母轻轻扇了自已一记轻脆的耳光,这样浅显的道理怎么如今才想明白,果然岁月不饶人啊,就算再怎么精明,也敌不过岁月的流逝,贾母醒过神来,看身边只剩下鸳鸯一人,问道:“你说,如果咱家硬赖着不还,玉儿会真的请圣命怪罪咱们府中吗?”

鸳鸯不防贾母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林姑娘天性纯真,恐怕不会做的这么绝吧。”

“她变了。”

“老太太说的是,林姑娘如今已成了皇贵妃,不再是从前那个孤女了。”

孤女?贾母狐疑的望着鸳鸯,原来事情卡在这里了,就算黛玉入宫做了掬妃,做了皇贵妃,自已也一直没把黛玉当成主子看待,确实小瞧了。贾母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后悔,当想通那一刻时,连忙叫道:“快派人去把琏儿追回来,我有事要交待。”

鸳鸯叫了一跳,老太太果真老糊涂了吗?琏二爷是被宫里侍卫带走的,如何是他们想追就能追回来的,贾母见鸳鸯怔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道:“快给我梳妆,带上那七十万两的银票,随我进宫见玉儿。”

贾琏随着侍卫到了养性殿,就有小太监指划着在一边跪等,等了好半日,膝盖跪的生疼,才有人带他进去,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停下,贾琏连头都不敢抬,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

“奴才不敢妄加猜测。”

“皇贵妃留在荣国府的家产究竟有多少,报出数量来。”

“回皇上的话,总计二百七十万两,其中现银二百二十万两,各种器物折合有五十万两。”

水泓微微一笑,看来还是贾琏懂事,将来贾家或许就指着这位呢,水泓问道:“贾太君千方百计遮掩,你倒挺诚实,看来朕还真不好怪罪你们,皇贵妃走了弯路,直接问你与王淑人多好。”

贾琏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二太太早就招了供,想到这里,又不得不庆幸听了凤姐的话,贾琏说道:“皇上明鉴,实在是府里现在拿不出这些银子来,所以老太太……”

“刚夸你晓事,你就犯糊涂,拿不拿得出来,是你荣国府的事,朕现在心肠也软了,过会下旨意给荣国府,三天时间,连银带物给我送进宫里,否则就用家产还债。”

水泓的声音越轻,贾琏听着越害怕,这时有人将他方才的供词写好,贾琏心里明白,连忙签下名字,又按了手印,这时小桂子将王夫人的部分供词给贾琏看,小声说道:“多亏你心思转的快,否则今儿能不能回的去还两说呢。”

贾琏看过之后吓出一身冷汗来,低声谢过了桂公公又朝上磕了头才往外走,随着侍卫到了宫门口,就见府里的轿子正急匆匆的奔宫门而来,看样子是贾母追上来了,贾琏心思一动,躲到一边,趁着人多混乱赶忙往家走去。

水泓来到屏风后面,看黛玉捧着腮眼望窗外,水泓说道:“三天之后,你就等着数银子吧。”

黛玉低下头,羞涩的说道:“我是不是很无能,只专注于老太太一人身上。”

“你是太执着了,正面无法突破的时候,可以抄后路吗,贾琏将从前的帐本私自留下,我就明白了,他一定会将此事暴露的,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你不是无能,是因为贾太君欺你年幼,欺你善良,她在赌你的天真心软,而你被她抓的牢牢的,你对她还有感情,心有不忍,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如果不是从前的事被翻出来,你还会不忍心的,我说的对吗?玉儿。”

黛玉点了点头,知她者水泓也,黛玉说道:“其实我不是想要这些银子,只是想听她的一句实话,才拖到了现在。”

“我懂,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抱有很大的希望,想让她自已说出真相来,而不是来自别人之口,她也一样,利用你从前对她的依赖,想把银子混过去,玉儿,贾家能不能还的起,你都不许再心软。”

“我不是圣人,否则也不会坐在屏风后头,你把我想的太清高了,理清了家产,还有人命呢,我的父母弟弟难道就这样白白死了吗?”黛玉的眼圈又红了,如果不是贾母的自私与贪心,自已会成为孤儿吗?这样的恩怨如果她都能忍下,那她就是天下第一不孝之女。

水泓放下了心,一直以来就怕黛玉会心软,他心里明白,除非卖祖产,贾家还不起这个债务,等他们想法子还清之后,再用东平王之事将贾家人众一网打尽,至于人命,没必要拿到公众上去说,林如海一家三口已经做古,就算是将贾太君处死鞭尸,人也不可能活过来,玉儿的名声要紧,如果这件事声张出去,不管他保护的如何周密,都会成为未来皇后留给众人的一个笑柄。

贾琏飞快的赶回家中,把房里的丫头尽皆撵了出去,将宫里所见讲个清楚明白,才道:“还是你的主意对,皇上早知道了,我还看到了太太的供词,难怪太太疯疯傻傻的,我看十有**是装出来的,不过我怎么觉得皇上似有逗弄老太太的意思呢。”

“皇上是天下之主,想查清此事又有何难,趁着老太太不在家,你快把平儿送出去?”

“送哪儿去?”贾琏傻了眼。

“你个傻子,即要还债,老太太必然要让各房出钱,咱们那个铺子还能留的下吗,虽然不值多少钱,一年也是二三万的流水啊,我早防着这个,年前就给平儿赎了身,在前门街上买了一所宅子,东西也收拾好了,走后门给她送走。”

“那老太太若问起呢?”

“只说生意不好盘了出去,平儿的奴契一直是我收着,外人只知有平儿,却不知有王秋如的存在,舍出去五六万两,能够保住青山,有何不值呢。”

“你说的是,这件事早晚是个病根。”贾琏这才明白,难怪凤姐不让平儿入贾家门,前阵子又把商铺转到平儿的名下,看来凤姐在老太太身边呆了这些年,真是学了不少东西,这时平儿已经着装完闭走了进来,凤姐忙道:“快走吧,别老太太回来醒过味来,可就出不去了。”

“奶奶。”平儿跪下哭了。

凤姐肚子已经显怀,下的炕来双手扶起说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自然还有见面的一天,这是二爷和我,咱们一家人的救命钱,可就全交给你了。”

这时丫头小红跑进来说道:“奶奶快些吧,老太太被阻在了宫外,这时已经回来了。”

贾琏拉起平儿急急的奔后门而去,小红扶着凤姐往外张望着,凤姐一阵心酸,已经滴下泪来,回身奔西屋走去,揭起帘子看女儿巧姐玩的正好,不由得庆幸自已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老太太想与皇上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环顾着房里的摆设,这些必然是留不住了,好在留住了大头,将来不至于流落街头。

贾母闷闷不乐的返回家中,拿了银票兴冲冲的出去,在宫门口递牌子求见皇贵妃,没过多久宫里便传出话来,让回去等着,马上就有圣旨给贾府,贾母开始不安起来。

到家之后才知道贾琏已经回来了,命人去叫又说有事出去,这时宫里一个小太监手捧圣旨而来,贾母连忙率子侄摆香案接旨,待听得小太监念完旨意,贾母早堆在了地上。

众人也顾不得贾母,都闹起来,怎么皇贵妃还有家产留在贾府吗?竟然有二百七十万两,三天之内清算完闭送进宫中,否则就用家产抵债。众人之中尤其以宝玉吓的最厉害,林妹妹是母亲口中的孤女,身无恒产,因怜她没人教养才接了回来,怎么摇身一变身具百万之富。

贾母清醒过来时,周围已没了人,鸳鸯等人好容易将她抬了回去,贾母说道:“一家人只能同富贵,而不能共患难,何其悲也,出去叫人吧,将我私藏古董尽皆拿出去变卖,看能凑上多少。”

鸳鸯连忙传出话去,不大功夫就有几家古董行的人来鉴定真伪,将贾母的收藏一一品评,给出了六十万两的价钱。

贾母一听就傻眼了,这些东西最少也值百万以上,如果不是急着换成钱,该卖一百五十万两,令人告诉古董行的人不要趁火打劫,岂料珍珠传了外面的话来:“老太太,古董行的赵,齐两位老板说,咱们这些东西只有一半是真货,另外一半乃是赝品。”

贾母一听这话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