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泓命王嬷嬷继续说明之后的事情,王嬷嬷又道:“夫人原本身体就不好,小少爷没了之后,病的愈加厉害,老爷当年也曾怀疑过小少爷的死因,只是衣裳是自已做的,布料也来自乡下,没有证据,之后不久京城就有人来慰问,送了不少礼物,而且将小姐的婚事重提,夫人熬了一年,终于油尽灯枯,临终之前求老爷成全她的心愿,二十年没在母亲跟前尽孝,就把小姐许给贾家吧。”

“原来玉儿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被许了亲事。”

“回太后的话,当年老爷只是口头答应,实际上也想缓缓再看看,后来就有贾太君命人来接小姐,老爷说去见见外祖母也好,命奴才与雪雁陪同,顺便看看贾家人待小姐如何。”说到这里,王嬷嬷呜呜的哭了起来,黛玉离座上前劝着,王嬷嬷站起身来,跪在黛玉面前,说道:“小姐,是奴才误了小姐的终身啊。”

“嬷嬷何出此言,若不是嬷嬷护着,玉儿只怕早早的就被人害了性命。”黛玉扶起王嬷嬷,听她又道:“咱们住在贾府的时候,老爷先后来了几封信,都是询问小姐过的如何,奴才见贾府从老太太到小少爷待小姐都极为尽心,就按着这个意思回了信,老爷才下定的决心啊,全是奴才愚蠢。”

黛玉明白王嬷嬷的自责,但初进贾府那两年,确实生活的如鱼得水,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两位舅母,或是姐妹们,几位嫂子都拿她当上宾对待,没有丝毫的懈怠,除了刚去时因为房舍没有安排,心里有些不舒服之外,倒没别处不妥。

黛玉劝道:“嬷嬷不必自责,这些事我心里清楚的很,父亲过世之后,再进贾府,便感觉出了不同,咱们就事论事,那会儿老太太对我还不错,变脸最快的当数舅母,不过也有好的,琏二嫂子对我比往日更加尽心。”

太后叹道:“人走茶凉,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手段太卑劣了,对了,玉儿从南边归来,带进贾府二百七十万两银子,这钱你们老爷没有交待吗?”

王嬷嬷略想了想才说道:“据奴才所知是没有的,我们回到家之后不过三天,老爷就亡故了,琏二爷带了订婚的字据,老爷签下之后交给小姐,仿佛对家产如何分配并没交待过什么。”

太后与水泓一同叹着气,原来林如海临死之前什么话都不曾留下,水泓问道:“玉儿,这事透着邪啊,你父亲为什么连个凭据都不留就任贾家处置家产呢?”

“记得当年到家之后,父亲已经不能说话,全是琏二哥张罗的,后来有一日好些,倒交待些家事,但与家产无关。”

王嬷嬷忙道:“奴才想起一事,当年我们坐船回南,明明急的很,琏二爷却借故推托路不好走,常常靠岸休息,一个月的路程走了足有四十天。”

“耽误了。”水泓站起身来,在地上慢慢走着,原来王嬷嬷也不知情,当初对她抱有很大的希望,看来对当年知道最多的只有贾琏了。

“来人,把那张画像拿来。”

小桂子捧上画像送到王嬷嬷面前,王嬷嬷细细看着,突然说道:“这是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呀。”

“画的可像吗?”

“像!像极了,这里少了一笔。”王嬷嬷用手比着,“张嬷嬷的下颌处有道伤疤,就在这里,十分明显,不用刻意扬头也看的见。”

水泓令小桂子找画师添上这一笔,又详细询问了张嬷嬷的事,便令人传话出去,张嬷嬷夫家在杭州乡下,当年没找到,现在未必不在,不论如何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来。

水泓安排完所有的事,面对太后与黛玉说道:“如今只有直接询问贾琏,小桂子,到荣国府宣召,命贾琏明日午时进宫,若问起事由,只说是有关皇贵妃家产一事。”

太后忙道:“为何安排在明日?应该现在就叫进来。”

水泓笑道:“给他们作弊的时间啊,总要商量商量的。”太后不甚明了,还是黛玉先想通,而后一字一句的讲解给太后听。

贾母自听到了这个旨意之后,便将贾赦贾政贾琏夫妻叫了来商量,贾赦听了事由,说道:“当年外甥女究竟带了多少银子进府,若是少了这般翻腾也不值当,看来数量一定不小。”

贾母不知该如何面对贾赦夫妻,当年黛玉的家产全归了荣国府,但府里还分着两家,严格说来贾赦夫妻并没花用几分,银子都是二房用了,但家难当头,也就顾不得了。

贾母示意贾琏将事由说清楚,贾琏清清嗓子说道:“当年林姑父去世,是琏儿送林妹妹回南料理姑父后事,共计带回银物共二百七十万两,全部交给老祖宗入了府里公帐。”

什么?不但贾赦夫妻诧异,连贾政也吃惊的张大了嘴,黛玉有家产倒是众所周知的,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数额竟然这样巨大。

贾赦嘿嘿一笑说道:“真真意外,自妹夫去世,直到今天才知道还有这等美事,那该把这银子给各房分分。”

贾琏忙道:“父亲,二百七十万两,公帐上已经分文没有了。”

“都去哪了,难道是你小子昧下不成?”

“儿子不敢,娘娘省亲花的就是这笔银子,还剩下几十万两,这些年全都补贴家用了,父亲叔叔可以查帐,花用这银子是经过老祖宗和二太太同意的。”

王夫人见说到自已,连忙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银子,我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头好疼,我要回去歇着了。”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自已急急的出去了。

贾母说道:“也不全是银子,还有一些器物折合着算的,银子娘娘省亲时用了一百八十万两,东西都在小库房存着,一点没动,还有三四十万两,就像琏儿说的,这些年都补贴家用了,你也不用抱委屈,除了娘娘用的,你也花用过不少。”

贾赦说道:“外甥女带来的银子,我是一分也没见的,不知老太太今儿叫儿子来,是想给我们大房补些吗?”

贾母有些伤心,有福时大家一块享,这会儿有了烦难事,却连个分忧的人都没有,不由得有几分灰心丧气,说道:“这些年,若有烦难事,都是我老婆子自已撑下来,没叫你们哥俩担一点心,玉儿自打做了这皇贵妃,几次三番明示暗示让我交出属于她的家产,这次终于蒙混不过去了,皇上下旨让琏儿明日午时进宫问话,找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是实话实说的好,还是……”

“当然不能实话实说,若宫里知道咱们家占了那么多银子,叫填还,我是一个子都没有的。”

贾母厌弃的望着贾赦,明知到了关键时刻,他缩的比乌龟还快,还是很难过,贾母说道:“我的银子连个零头都不够,找你们来是想说,若是还上这笔银子,就要各房都出一些……”

贾母的话还没等说完,贾赦就站了起来说道:“二百七十万两,老太太当是二百七十两呢,儿子不孝,连一万两都拿不出来,那还是别承认吧,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儿子先回去了。”

贾赦告辞走了,刑夫人急忙跟上,贾政说道:“真没想到啊,咱们家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当时我还问过银子从哪来,你们跟我说不用担心,只管把娘娘省亲之事办的越热闹越好,该怎么办,老太太决定吧,我照办就是。”

贾政哪有什么银子,就是有钱也全在王夫人手中把着,而王夫人的私房都在那次事件中丢光了,贾琏转过头打量着凤姐,看她脸色平静无波,没一点动容,心中不免惊奇,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相问。

贾母冷笑着,就知道和他们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留下贾琏让其他人散去了,嘱咐道:“你只说有五十万两吧,也别太少了,看着发假。”

贾琏答应下来,回到自已房中,见平儿正给凤姐捶腿,将她打发出去之后,将老太太的话学了一遍,说道:“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在琢磨着一件事。”

“你说。”

“按理说皇上若想查明真相,理应直接将你宣进宫去询问,不给我们喘息的时间,为何要等到明日呢?”

贾琏说道:“就像老太太说的,或许皇上并不知道实际数额呢。”

“我看未必,自打咱们搬了回来,闲暇时我也常理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皇上是有备而来,林妹妹封妃,老太太加封,二老爷升了官,可对太太并没半分恩赏,这事绝非偶然,太太屋里遭贼,别的没丢,唯独少了诰命珠冠上的那颗东珠,那东珠只是身份上的象征,并不值多少银子,太太屋里好些东西都比东珠值钱,贼人只是破坏,可见对这些根本没瞧的上眼。”

贾琏恍然大悟,对凤姐更加敬佩了几分,说道:“按你的意思,这事或许与皇上有关?可是时候不对啊,林妹妹封妃是后来的事?”

“那你说东珠哪去了?太太屋里的贼是何来路?”

贾琏也是毫无主意,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若按我的意思,皇贵妃如今权势冲天,咱们若傍上这棵大树,将来不论是巧姐还是肚子里这个都有了靠山,你要知道,老太太还惦记着咱们外面那间铺子呢。”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