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会有多大的变化?看水泓就知道了,日渐憔悴的面容,因为担心着那个离家出走的人儿,吃不下睡不着的,除了料理国事,所有的闲暇时间全用来寻觅佳人,一面安抚着太后时不时的刁难,一面还要想方设法周全这个秘密,若有敌对之人,知道玉儿不在宫里,她在外面流浪时会遇到危险的。

丰盛的午膳不能引起水泓丝毫的食欲,不过动了几下就放下筷子,小桂子在身边瞧着,干着急却帮不上忙,皇上这样子,只怕皇贵妃还没回宫,皇上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

“皇上,您多少再吃点吧,这是宫里新来的苏州厨子做的菜,每餐都只用这么几口,太后会担心的。”

“苏州厨子?”水泓若有所思,瞧着眼前的菜品,嘱咐道:“把这菜都留给皇贵妃,她是姑苏人氏,一准儿会喜欢。”

说了半日也不见小桂子有任何反应,水泓急道:“快收拾起来啊,朕并没有用过,还是干干净净的。”

“皇上,冰库那边已经留了很多,这样留下去,要留到哪一日?”

是啊,要留到哪一日,水泓起身离座,摆手让小桂子将膳桌撤下,望着窗外那盛开的百花,心里一阵阵的发酸,玉儿喜欢花,常常在赏花时,忧郁的说着花儿是哀伤的,可是他却瞧不出来,这会儿心境变了,花果然是哀伤的。

伸手按住胸口,那里藏着本该属于玉儿的那块莲花玉佩,如今穿上了链子挂在脖颈之下,用力的按下去,让疼痛传遍全身,仿佛只有这样才会减轻一些思念之情。

小桂子在身侧看的清楚,皇上又在折磨自已了,每次看到皇上这副样子,他这个做奴才的都会很心疼,偏偏太后从不过问,只要一见皇上的面,口口声声只要自已的孙子,皇上满心想亲自出去寻人,又怕动静太大,反而会有蛛丝马迹露出,那样对皇贵妃的安全不利,一面是儿女私情,一面是国家大事,很难取舍。

一阵脚步声传来,小桂子迎了出去,原来是太后到了,太后先是瞧了瞧膳桌,一眼看出水泓又是没用几口,伸手抚着儿子的背,劝慰道:“玉儿心高气傲,不消气是不会回来的,可是你也得当心着自已的身子,咱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人也到了江南林家原来的住址,包围的密不透风,玉儿脚程怎么也不会比侍卫快,只要她人到了江南,马上就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母后,我很担心她,冰湖和晶绿武功再高强,若有强敌在侧,一样不是对手,她又怀着孕,再被惊吓……”

说起这个,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埋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玉儿走了,你把佳贵人赐死,那又有什么用,是你惹的祸,这事与佳贵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那个女人死就死了吧,留着也是祸害,到处煽风点火的,不干一件好事,泓儿,你这样苦着自已也不是个法子,玉儿即使没有离开,你们也亲近不得,母后选个温柔贤惠的来服侍你可好?”

“母后想让玉儿恨我一辈子?”水泓反问道:“母后,不管你相不相信,在凤藻宫那两日,除了听曲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是气她冷落我而已,母后,这件事你就依着我吧,昭告天下遣散后宫,不管玉儿身处何方,她都一定会看到这个旨意。”

“要是她真的不肯回来呢?”

“我的心里只认准她一个人,她是我的妻子,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的,母后就别为难我了。”

埋怨归埋怨,太后还是十分心疼,劝慰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一个人也太孤单了点,与皇家的脸面也不好看。”

“我要让玉儿放心才行,况且早就已经是摆设了,何苦耽误她们的青春,不管是再嫁还是回娘家,宫里都会给予一定的补偿,消除了她的疑虑,我想她会回来的。”

“算了,依你吧,总之这事算不得光采,也罢,就由母后来帮你处置吧,只是你莫要着急,总要她们自已想通才好,若闹出人命,玉儿脸上不好看,也辜负了你对她的心意。”

水泓一撩袍子已经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太后伸手扶起,说道:“虽然对外咱们说的好听,皇贵妃因为身怀有孕在别苑静养,可京城里还是谣言四起,昨儿北静太妃进宫来,送了好些补药,明里暗里的试探,还说从来不知道宫里另有别苑,又问皇贵妃现在身体如何,母后只好含含糊糊的答应,玉儿现在也好三个月了,不知道吃的怎么样,雪雁她们几个都是姑娘,又能懂得什么?”

当黛玉又一次站在院子里向京城方向望去的时候,冰湖悄悄的对晶绿说道:“娘娘说是不挂念皇上,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的。”

晶绿笑道:“娘娘说了是挂念着太后。”

“也不能说没那方面的原因,不过你相信娘娘从没牵挂过皇上吗?好在肚子里这位小主子挺省心的,娘娘只是每日晨起反应的大些,平时还真没耽误吃喝,连刘姥姥看着都觉惊奇,一般妇人有了身孕都会消瘦,咱们这位主子瞧着倒像胖了点。”

晶绿叹着气道:“娘娘又追问起何日能够起程的事了。”

突然冰湖说道:“禁声”晶绿顺着冰湖的眼光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大杨树上,隐藏着一个人,还是一身的蓝衣,虽然在绿叶丛中,仍然看的清楚。

“每日鬼鬼祟祟的总是往咱们院子里瞧,究竟是何居心,你说会是皇上派来寻人的密探吗?”

“可能性不大,若是皇上派的人,这会儿早知道娘娘身处于此,还不就找来了,不过这人身上明显是带着功夫的,有点深不可测啊,若不是我刚才无意中看了一眼,根本就没发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晶绿有些担心了,按冰湖的说法,这人武功在她二人之上,又这样神秘,是不是快些离开会更好呢。

两人回到黛玉身边,雪雁正忙碌着收拾衣物,冰湖沏了一杯淡淡的绿茶放到黛玉身边的小桌上,看的出来,娘娘为了肚子里这个孩子,什么都可以舍弃,这淡淡的茶充其量可以算做解渴,娘娘却依然能够品尝出滋味来。

黛玉端着茶杯来到院子里坐下,那里放着棋盘,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屋子里闷的很,清风袭来,院子里葡萄架下反倒凉快些。

一人执两手棋,下起来也蛮有意思的,等下到对手方的时候,黛玉举起的手又停住了,为什么又想起那个负心人了,他有那么多女人围着,该多惬意啊,忘了吧,全当他死了。

想到这里,已经没心思再下棋,站起身来在院子里四处走着,刘姥姥说最近常有人向她打听,家里这贵客究竟是何来路,没法子刘姥姥只得往贾府身上牵扯,贾家早已没落,便有人嘲笑着刘姥姥自顾不暇,还有精力去照顾别人,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家门口常常围着好些人往里张望。

不经意的朝院外一望,只见一蓝衣男子就站在围墙之上,饶有兴致的望着她,黛玉又羞又恼,回头正想叫人,只见冰湖晶绿等人正在那里畅谈,谁也没在意。黛玉奇怪的望着蓝衣男子,记得冰湖说过,周围百尺之内若有人来,她是有感觉的,可现在这男子大大方方的站在围墙之上,竟无人发觉,突然身子一惊,已冒出冷汗来,莫非此乃鬼魅,并非人也!

就在她怀疑的功夫,那男子已落到了她跟前,黛玉慌的连忙后退几步,险些跌倒,一个人影自身前晃过,自己已经安稳的坐在石凳之上,冰湖等人这才围了过来,警惕的望着站在对面之人。

晶绿一拳攻向男子,被那人以柔劲化解,并掐住晶绿的脉搏,冰湖见状连忙上前搭救,不想那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剑来,剑尖正指着冰湖的咽喉处,冰湖暗自心惊,这人竟是个高手。

“看你脸色不太好,我只是忍不住想来瞧瞧罢了。”收回手中之剑,放开晶绿,那人自作主张的坐到了黛玉对面。

“院里都是妇孺,公子唐突了。”

那人不答,反问道:“吃那么酸的对肠胃不好,本人略通些岐黄之术,把脉瞧瞧如何?”

“公子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请公子速速离开。”

“我是个大夫。”

黛玉起身就往屋里走,突然眼前一花,差点撞到那人身上,冰湖晶绿二人将黛玉护在身后,说道:“这位高人,我主子身份贵重,容不得你戏耍。”

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只是把脉,别无他求,我在这附近已经留连了好些日子,你每天都到这葡萄架下来喝茶,一个人下棋有趣吗?看你梳着妇人的发髻,却分明是女孩的模样,这两个丫头又都带着功夫,小打小闹还可以,碰到真正的高手,她们保护不了你。”

黛玉心知今儿若不让他把脉,很难全身而退,微微弯身福了一福,说道:“小妇人夫家姓沐,正逢新丧,为夫君守寡,请公子慎言。”

那人上下打量着黛玉的穿着,果真穿的素淡,虽如此,心里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含着深意的笑容望着面前这如花的面容,说道:“我的名字--赫连哲翰,北燕朝王子,到中土来学习这里的风土人情,本来早该进京递交国书的,是你阻住了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