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知道太后马上要到了,也顾不上休息,嘱咐着雪雁带着人用心把别苑中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虽然走不出房门,却是想起什么就要丫头去办,水泓看她静不下心来休息,便说道:“也不用麻烦,母后到这,统共能呆上四五天,咱们就该返京了,太医和老嬷嬷都说,月子里不能累着。”

“我没事,又不用我亲自去做,不过嘱咐她们罢了,苏州是我的故乡,好景致多的很,母后这半生都没来过江南,哪能刚到就往回走呢,我虽不便出门,你却要带着母后四处逛逛,最起码要到苏州园林走一走,去看看拙政园,再听听寒山寺的钟声。”

水泓看黛玉态度非常认真,想来她是真心惦记着,便笑道:“有朝阳在眼前晃,只怕再好的景致母后也没心思去观赏,你瞧,咱们已经定下了归期,母后在京里依然坐不住,不顾路途遥远也要亲自来接你们母子。”

黛玉一想也是,母后那么重视朝阳,人还没到,礼物先到了,一箱箱一车车的都搬进别苑里,水泓看着直叹气,这些东西千里迢迢的运到苏州,过不几日又要再运回去,真是好生麻烦,虽然心里这样想,却又不能拂了母后的好意。

黛玉道:“虽然如此,总不好让母后带着遗憾回京,莫不如咱们推辞几天再回去,一则我身子大好些,二则母后也能尽兴而归,林伯前几日送来了素日收集的好些藏品,其中一尊和田玉雕的观音像,通体碧绿,听说是整块玉雕成的,这件礼物母后一准喜欢。”

“林福生可真是能干,玉儿,咱们应该赏他点什么,给个挂名的官职如何,五品?皇后的娘家人,官职太低了看着也不像,莫不如赏个四品员外郎吧?”

黛玉摇头,不同意水泓的做法说道:“这不好,林伯身上还背负着人命官司呢,依着我说,林伯本身不图名不图利的,就让他继续隐姓埋名的更好,不过他今年也到了知天命之年,莫不如咱们给他成个亲,也让林伯的后半辈子不那么寂寞。”

水泓也觉这样更好些,便道:“你心里有了人选吗,我看王嬷嬷就很好,一则二人年纪相近,又是老相识,彼此之间一定会有许多话题,不过还要问问王莫的意思,若有一人反对,这亲事做成也会别扭。”

王莫年纪还小的时候,王嬷嬷就守了寡,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把儿子养大,这其中的艰辛自然不用说,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只有寂寞相陪,少来夫妻老来伴,也该有个家了。

“这事儿好是好,莫不如寻机会你与林伯说说,可别露出指婚的意思,林伯碍着咱们,不好拒绝,那样反而害了嬷嬷,若林伯那面果真有意,我再与嬷嬷提起。”

水泓点头答应着,两人守在孩子身边,看着水朝阳熟睡的模样,偶尔相视一笑,情意尽在眼波流转之间。

晶绿悄悄进来回道:“娘娘,湘云姑娘来了,奴婢让她等在西厢房。”

水泓知道两人必有悄悄话要讲,自已在这儿不方便,一把搂住黛玉的脖颈朝腮上印下一个吻,又低头亲了儿子一下才离开,黛玉羞的登时红了脸,这个人越来越没分寸了,当着丫头的面什么都敢做,太后要来了,晚间的时候,一定要提醒他,注意着点。

湘云在隔壁瞧见皇上出去了,不大功夫,就有丫头来请,先净了手才进到里屋,一眼瞧见黛玉站在那里,吓了一跳,忙道:“姐姐不在**躺着休息,怎么起来了,太医允许了吗?”

黛玉拉着湘云一同坐下,笑道:“见天躺着,身子都僵硬了,白天睡的多,晚上就睡不着,太医说每天都可以起来活动活动,无碍的,再说朝阳也出生二十天了,我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

“虽如此说,姐姐还是小心点好,听老人说,月子里落下的病不好治呢。我今天带来一幅牡丹图,那日听雪雁说太后就要到了,想借姐姐的手,把这图献给太后,活计还能入眼,只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没有装裱。”

“过些天,我就要回京城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还像平常这样过日子呗。”湘云摇摇头说道:“若溢王爷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我一定会求姐姐帮忙指婚,可他是王爷,再说离开京城已经这么久了,不定他早就有了心上人,我又何必……姐姐,我现在也不寂寞,每天忙忙碌碌的经营绣坊,生活的很充实。”

“你高兴就好。”黛玉不好再劝,按湘云的人品才华,这样孤孤单单的实在是太可惜了。

水朝阳满月这天,太后乘坐马车紧赶慢赶的到了,水泓带着人迎出城外二十里去,黛玉生怕太后到时,朝阳睡着,晚上便不顾辛苦哄着朝阳入睡,给他养成白天玩闹,晚上入眠的习惯,只盼着这祖孙俩见第一面时,能够看到对方的眼神。

冰湖传话说太后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黛玉与嬷嬷一同费力的将朝阳哄睡,自已也小歇了一会儿,刚刚睡醒,就有丫头过来回禀道:“回皇后娘娘,太后的车驾到了,已经在门外下车。”

“李嬷嬷,你和冰湖代本宫出去迎接。”

不大功夫,隔窗看见太后风尘仆仆的进门来,水泓在一边相随,进门先洗手,这已经是一个习惯,当水泓将双手探入水盆的时候,太后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解下披风便要水洗手,这时丫头一挑帘子,黛玉已经走出来,慢慢蹲身跪下给太后请安。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讲这些礼数做什么,雪雁,快搀你主子起来。”太后急急的擦干双手,亲自来扶,看黛玉已经流下泪来,忙道:“今儿才满月,可不许哭,当心眼睛疼。”

太后挽着黛玉往里走,只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黛玉喜道:“朝阳一准儿是知道皇祖母来了,这是在欢迎您呢。”

太后快走两步来到房里,王嬷嬷等人皆跪在两侧,朝阳在摇篮里手舞足蹈的大声蹄哭,太后登时眼泪止也止不住的,轻轻抱起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逗着朝阳,说也奇,朝阳自到了太后怀中便不再啼哭,只是那么望着,仿佛像懂事一般。

“你们快看,朝阳认得皇祖母呢。”

水泓连忙在一旁凑趣说道:“这几天,只要朝阳醒着,玉儿就在他耳边念叨着祖母要来了,他虽然小,可也是有感觉的,这小子将来一定跟母后最亲。”

黛玉也笑道:“母后来的巧,方才朝阳还睡着,偏偏母后刚一进门,他就醒了,祖孙两个可不是心有灵犀吗。”

“咱们祖孙两个好哇!”太后握住朝阳的小手摇晃着,朝阳两只精灵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太后,突然咧嘴一乐,太后更是喜不自胜,连连说道:“你们快瞧,朝阳乐了。”

水泓与黛玉相视一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原还担心朝阳认生,从没见过太后会哭闹呢,没想到朝阳不但没哭没闹,与祖母相处的还极好,这可真是血缘亲。

一时朝阳饿了,黛玉抱着孩子到里边喂奶,太后这才脱换了大衣裳,水泓说道:“母后一路辛苦了,已经在别苑里给母后收拾出最好的院子,先回房歇歇可好?”

冰湖站在一边也道:“洗澡水已经备下了,太后先洗个澡,再吃点东西?”

太后摆手道:“不不,哀家不累,一路上坐在那马车里颠的浑身都疼,这会儿正好走动走动松散一下,你有事就忙你的去,母后在这里陪着玉儿母子。”

水泓哑然失笑,他会有什么事呢,眼下这种局面,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做别的啊,变着法的问些京里的事情,好容易盼着黛玉出来,水泓眼尖,一眼看见朝阳睡了,忙道:“朝阳也知道心疼母后呢,生怕母后总抱着他受累,快看,他睡着了。”

“你这小子,今儿怎么这样会说话,他这刚满月的孩子,一天可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别哭别闹的,大人可就有福了。”

黛玉将孩子放进摇篮里盖好被子,一转身便跪到太后跟前,太后不解其意,心知必有缘故,便道:“有话你起来,咱们娘俩坐着说,你这刚出月子,可不宜劳碌了,虽说江南的三月比京城暖的多,可那地上依旧凉的很,千万别闹出病来,快起来。”

“玉儿不懂事,私出皇宫,累的母后为玉儿操心……”黛玉只说得几句,便流下眼泪,太后明白黛玉心中的愧疚,便道:“你私出皇宫,本来确实应该罚你,就和泓儿有误会,为什么不能和母后说呢,难道母后不值得你信任,非要决绝的离开不可?咱们母女两个可以一起想办法惩罚他,不过看在你为母后生下这么一个大胖孙子的份上,且饶了你,朝阳七斤二两重,生下他,你也受了不少苦,自此便两顶了,行了,起来吧。”

水泓将黛玉拉起来,夫妻两个一左一右的陪侍在太后身旁,太后说道:“母后自打进宫,这大半生都未离开过皇宫,来江南,也不仅仅是为了朝阳,你们两个这次的误会,都是因为彼此的勾通太少,既然相爱,就要相信对方,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好在现在你们自已解决了问题,母后也就不多说了,泓儿,你知错了没有?”

“儿子早就知道错了。”水泓难得红着脸,偷偷看向黛玉,黛玉也正望着他,两人互相抿嘴一乐,太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