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等人已经到了关雎宫门口,一直没等到黛玉出来迎接,王夫人说道:“等会还不来人,娘娘就吵嚷起来,虽说位份相同,但娘娘可是她的亲表姐,她若当真避而不见,咱们就闹出去,看谁更没脸,目无尊长的丫头,皇上再宠她也不会护着她的。”

元春抬手抚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处有些绞痛,母亲总不会是那次丢失财物被吓坏了脑子吧,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黛玉不见,到底是谁更丢人啊。

宝钗心里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黛玉好福气,从前宝玉就只和她要好,进了宫又得宠,这样的好运她连想都不敢想,皇上清新俊逸,是个真正的血性男儿,哪里是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宝玉能够相比的。

一直以来对黛玉的才思敏捷都不服气,总觉得她不过是耍小聪明罢了,到今天成亲已经三日,闲暇时看宝玉的书桌里有一摞他抄录的诗词,看语气大多是黛玉所作,宝钗一篇篇的看下去,这里有的听过,有的未有耳闻,有些诗下面宝玉还批上了注解,她无法体会出诗的意境,看注解后却明白了许多,看来宝黛之间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

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黛玉呢,不久前还因为大小凤钗闹过不愉快,黛玉不会记恨她吧。

相比之下,贾母的心境没有那么烦闷,黛玉六岁起就在她身边长大,由她亲自陶冶教育,这孩子心软着呢,也从来不会对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有就有,没有也罢,如今进宫为妃,见到了集权势和财富于一身的皇帝,必定倾心不已,想来早就把对她的怨恨抛诸脑后。

听说黛玉有请,贾母和元春都松了口气,随着宫女来到关雎宫正殿,黛玉早已等在那里,一身淡黄宫衣罗裙更显娇媚,与元春平礼相待,让到座位上,自已坐到主位相陪,贾母等人按国礼参拜了掬妃娘娘,各自坐好。

看着黛玉的服饰,元春与贾母的眼神碰了一下,自来黄色只有皇帝皇后太后才可穿用,连皇贵妃都没有资格,黛玉不过身处妃位,怎么也穿起这样颜色的衣裳,这可是违例的。

黛玉自上而下的望着众人,挨个问了好,看贾母殷切的目光望着她时满是笑容,再看向王夫人,与她眼神相对时,黛玉的脑中似乎有什么影象飘过,微微皱眉,想要抓住那抹影子,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再看向王夫人时,却见她回避了黛玉的眼神。

相对来说能够坦然面对的大概只有宝钗一人,宝钗坐在最末,长辈们不说话,她更不好先说什么,正好可以借机会打量着关雎宫的摆设,林妹妹的品位果然不同凡响,凤藻宫确实华丽无比,却没有关雎宫这样处处体现出温馨舒适。

同为女孩,谁不想将自已的绣房装饰的精致,可为了讨好王夫人,宝钗只能压抑住自已的热情,拼着被贾母连贬带损的说她的住处像个雪洞,也要维持自已端庄的形象。

“听说妹妹前儿个有幸陪皇上一同出游,可真是让后宫这些姐妹们羡慕呢,走了一天,累坏了吧。”

黛玉微笑道:“谢谢表姐记挂,来回都坐着车呢,又有丫头们服侍着,也没怎么累着。”

贾母微微一笑,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来,说道:“臣妇这里有张银票,请掬妃娘娘笑纳,娘娘进宫虽有太后和皇上的关爱,手里也该有些散碎银两才是,否则还不让人笑话娘家无人。”

黛玉冲着雪雁点点头,雪雁上前接了过来,黛玉就着雪雁的手瞧了一眼,见是一张一万两的龙头大票,黛玉微微欠身谢过贾母,说道:“有劳外祖母想着,黛玉初入宫闱,事情也多,本想过几日再派人到府上去请安,正好今日列位进宫,就借着这个机会问个好吧。”

贾母听黛玉还肯叫她外祖母,心中顿时激动不已,这孩子一跃成了妃子,先前还担心过她会以势压人,现在看来担心都是多余的,善良的孩子不管走到哪都是善良的,黛玉并没忘记是谁让她有这样尊贵的地位。

贾母满意的笑着,说道:“臣妇如今最为挂念的就是两位娘娘的安危,只要你们好好的,臣妇再没什么心愿,拼尽全力也要为娘娘解忧,娘娘有事尽管打发人吩咐就是。”

黛玉伸手一让,说道:“外祖母请用茶。”自已也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方道:“到底是外祖母心细,知道黛玉如今最缺的就是银子,原来住在府上时,主子奴才不过几个人,黛玉身边的银子也能打点的过来,现在进了宫,这关雎宫中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人数多了十几倍不止,难免捉襟见肘,这一万两也不当什么事啊。”

贾母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说道:“娘娘说的是,这宫中不比家里,又没个合适人为娘娘安排妥当,哪能处处便宜,雪雁虽是娘娘贴身的,看她素来也不惯理财,你表姐那里培养了几个理财好手,莫不如你们表姐妹商量着,调拨过来两个人帮帮忙也好。”

元春的脸上有些无奈之色,黛玉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是管祖母要银子,祖母不但牵扯到了理财上,还把她也牵连了进去,虽说还看不出来黛玉与皇上究竟有多亲密,但黛玉在太后宫中歇了几日却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和黛玉化干戈为玉帛,只盼着黛玉别误以为刚才那番话是她的意思才好。

元春说道:“妹妹这里得用的人很多,哪里需要从我那里调拨人手,需要什么尽管打发人去我那里取去,姐姐虽然没多富有,但压箱底的好东西还有很多,都是历年来太后和皇上赐下的,妹妹不要客气才好。”

“谢谢表姐关爱”黛玉重新看回贾母,只见贾母眼神闪烁,黛玉微微一笑,贾母明明是听懂了,还要装做不懂,黛玉说道:“黛玉九岁那年二次进府上居住,当时父亲曾将黛玉的财产嫁妆尽皆交给琏二哥带回,如今黛玉也算嫁了……”

王夫人听黛玉说起当年的财产,连忙打断了黛玉的话,说道:“大姑娘记错了吧,老太太怜惜你父母双亡,才叫琏儿接回来抚养,别说咱们并没见到那些,就算是有,这些年养育的功劳暂且放在一边不说,有些日子没见了,大姑娘怎么一见面尽说起这个来。”

黛玉根本没理会王夫人,眼睛只是望着贾母,倒是雪雁忍耐不住说道:“请王淑人恪守宫里规矩,娘娘身份贵重,虽是亲眷,也要懂得尊卑。”

王夫人一双利眼只是瞪着雪雁,雪雁毫无惧色的望了回去,倒把王夫人看的心虚起来,在女儿宫中作威作福惯了,一时倒忘记了这里并不是凤藻宫,黛玉也不是从前的黛玉了。

贾母说道:“娘娘别生气,二太太一向木讷不会说话,当初娘娘确实是因为无依无靠,臣妇才命琏儿又接了回来,娘娘心中有数,咱们两府之间确有婚约,但那也是因为你母亲的心愿才定下亲事,林家的财产都被林家的族人霸占,琏儿并没带回来什么,至于婚约,娘娘对这前后发生的事也清清楚楚,并不需要臣妇说明什么。”

黛玉一直保持着微笑,失望与伤心并存,不管王夫人说的多么难听,她都不会有任何难过之举,王夫人并不是黛玉在意的人,可贾母不同,曾经那么疼爱她的外祖母,对当年的事,如今竟然都不承认了。

“记得表姐当年省亲贾府,外祖母曾说起过因盖省亲别墅银子短缺,与黛玉商量能否将家产挪用,等日后从庄子上收回钱来,再给黛玉补上,老太太是黛玉住在贾府之时最为信任的人,挪借有何不可,如今想问的是何时将这笔银子还给黛玉。”

贾母王夫人对视一眼,互相轻微的点了点头,当年拿回的凭据早就烧成了灰烬,就算是皇上去查也毫无办法,既然没了凭据,又何必担心黛玉责难呢,可黛玉说起的又确有其事,贾母说道:“娘娘说的是,年深日久,臣妇的记性也没了,当年确实拿回了几万两,盖园子时挪用了,等臣妇回去尽快补上,总不让娘娘操心就是了。”

“几万两?”黛玉有些心灰意冷,那个时候年龄小,也不在意究竟有多少银子可以傍身,只知道万事有贾母做主,现在想想,当年自已确实是傻的,连父亲也误信了贼人,才会连个凭据都没交到她手上。水泓说禄存查贾府帐目,父亲去世后有差不多三百万两进入了贾家,只因没有凭据才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向贾家要钱。

贾母见黛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忙道:“你父亲一介书生,为官清廉,只是没给你留下什么,不过在任上博得了好名,也算是功德一件,娘娘缺什么只管打发人回家去拿,臣妇一定竭尽全力满足娘娘的要求。”

看着贾母厚颜无耻的样子,黛玉心中的怒火翻腾着,雪雁早已按捺不住想要上前理论,被黛玉以眼神止住,在贾母身边这些年,一直觉着贾母是最惜老怜贪之人,没想到贾母也有将黑变白的本事,看来水泓的话没错,想光明正大的拿回属于自已的银子很难,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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