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五十、两鬓斑白的万历皇帝笑着接过郑贵妃递过来的茶水,笑道:“爱妃今日如此开心,有什么喜事与朕分享!”

郑贵妃笑着坐下轻轻的捏着万历皇帝平放着的大‘腿’,笑道:“常洵今日派人来请安,说和扬州一个监生一起在通州开了个南北货市场,到现在为止已挣到了六万两银子,不但买了好些南方的稀奇礼物给我,还送了一万两银子给我们‘花’用。()”

说着说着,郑贵妃的眼泪情不自禁就流了下来,掏出‘胸’口别着的绣帕擦着眼泪。

万历皇帝正喝着水,闻听一口呛着,把茶碗放在手边的小案一搁,用龙袍的袖子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了一阵,万历皇帝发现没人理睬自己,抬头看见郑贵妃还在一边哭,忙有气无力道:“朕今日也看到了福王上的折子,可是毕竟是方首辅和申太师首告,说当地有监生违背禁海令,大开海贸,横行乡里,多行不法之事,伤了上万的人命,朕已经派了锦衣卫前去查抄,没有结果也不好草草收案

。”

郑贵妃放下秀帕,两只丹凤眼一圆睁,尖刻道:“只怕这帮草包只会草菅人命,屈打成招。若是能将商税收的上来,国库充满、内库充盈,我可怜的儿哪里还需要劳心劳力的去做生意,皇上也不用背着恶名到处派太监出去收银子。”

“这帮文官,要皇帝节约,要皇帝克俭,朝堂上个个两袖清风,一查哪家不是富甲一方。唯独我可怜的常洵,自小在宫中,不懂世事,出了京城就被人欺负。”郑贵妃说到伤心处,呜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万历皇帝老农夫诉苦一般道:“朕知道你想常洵,朕哪里不想。朕不是封了两万顷的地,还把沿江的杂税,川盐利润、淮盐的盐引都分了些给他。”

万历皇帝不说则已,刚说完郑贵妃就如护‘鸡’仔的老母‘鸡’一样‘精’神抖擞进入战斗状态,用手指不停的指指点点着万历皇帝的脑袋,慷慨‘激’昂的开始演讲。

“亏你还是个皇帝,看着前朝的那帮庸官欺负你的老婆孩子。盐引和杂税加起来每年不到一千两银子。说起来是两万顷的地,吓死人了。结果是跨了好几块地方,还分了田皮田骨,十年里能收一半上来就不错了。”

“这几年还听说那些地方都在闹旱灾,那是一两银子也收不到,还要养那么大的王府,常洵最后能到手的才几个银子,你准备让你儿子喝西北风。”

“前朝这帮三品以上的大员,不管江南来的还是边寨来的,哪个不是家里十万两以上银子藏着,族里的生意大把大把做着,每年‘花’用都要万把两银子。你看看咱们常洵多可怜,过得就比叫‘花’子好点了。”用力敲打了一遍万历皇帝脑袋的郑贵妃骂累了,说的伤心,往万历怀里一倒,又哭开了。

万历皇帝瞪着眼,‘逼’退旁边‘侍’候的丫鬟,低头温柔的抱着郑贵妃,轻轻拍着郑贵妃的背,安慰道:“我不是把内库收缴张居正的物件都赏了常洵,光金器都价值千两,比叫‘花’子还是强多了吧!”

“那些太监盗墓挖来的金器,也亏你接的下来。你是皇帝,是大明的皇帝,天下都是你的。”郑贵妃不依不饶。

“埋地下‘浪’费了,何况是太监们的孝心。只是那帮文官,一谈到要收商税,一拨拨的上书说朕与民争利!说朕要做隋炀帝

。”万历皇帝说完,自己都感觉不对。

想了一会,万历皇帝转口说:“常洵的折子我带来了,就是想与爱妃商议一下。若是这南北货市场只是南北货,那开下去也未尝不可。每年六万两银子,常洵今后的日子我也放心了。”

郑贵妃破涕为笑,抹干净了眼泪小意道:“这有何难,王长史来了,他也是文官,我的话不信,文官的话你总该信了。”

“爱妃,我不是不信你,确实还要堵前朝那些御史们的乌鸦嘴。”万历皇帝大呼冤枉。

“亏你还是皇帝,‘弄’不过一帮臣子。可怜我们懂事的常洵,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悄悄找人合伙做点生意,还要被人欺负。”

郑贵妃将万历皇帝的衣装拉的笔‘挺’,吩咐‘女’使宣王长史:“依我看,这事处理不要牵连出常洵,省的御史们聒噪,就给常洵合伙的监生辩清楚无罪就好,过了这事,皇上再赏这监生一个功名,看以后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欺负他们。”

“若王长史说的是实,那就按爱妃说的办!”万历皇帝坐直,浑身王霸之气四‘射’,郑贵妃也恢复了冷傲不可方物的姿态。

福王府的王长史随着宫‘女’进来,规规矩矩的行大礼,开始禀报。

听完禀报,挥退王长史,万历皇帝将面前案几砸的山响,大声骂道:“原来如此,一帮狗才,宣锦衣卫都骆指挥使来。”

郑贵妃爱惜的将一件袍子披在万历皇帝的背上,道:“我们常洵是最老实的,这次能想到和监生一起做生意,还真是大有长进。那么多亲王,个个做生意做的富甲半城,可哪个想到给内库‘交’银子了?我们常洵才挣了点,就想着送我们一些。”

万历皇帝欣慰的握住郑贵妃的手,低声道:“不能封常洵为太子,不能封爱妃为皇后,朕有负于你们!”

郑贵妃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道:“让臣妾取暖炉烤烤皇上的‘腿’,季节变换,皇上的‘腿’又要痛的走不动路了。”

“爱妃,朕会叫骆指挥使与王长史一起,将案子翻过来,再赏那个监生一个小官。”万历皇帝征询着郑贵妃的意见。

“这怎么行,一个小官怎么替王爷办事

。再不济也要是个二榜进士,天子‘门’生!当了进士,就是文官,自然就没人轻易招惹。”郑贵妃大声抗议。

“可是这是要科举的事情,怎么‘弄’得?”万历皇帝迟疑道。

“有什么‘弄’不得,前几年前朝科考的弊案,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谁的责任,文官们分了帮的吵的沸沸扬扬。皇上不好出面,等骆指挥使来了‘交’给他不就好了。”郑贵妃断的飞快。

北京城的夜幕深沉,将一切喜怒哀乐都压了去。宫墙上吊下了座篮,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和福王府王长史在两个锦衣卫的搀扶下从篮子里出来,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父亲,这么晚皇上急着召见,何事啊?”锦衣卫衙‘门’都督同知、北镇抚司掌印官骆养‘性’小心的问着愁眉苦脸的骆思恭。

“养‘性’,明天你和福王府的王长史一起去趟通州,原来那块产业是福王的份子,怪不得我们的人一直都进不去,以后也不要去碰了。”骆思恭道。

“父亲大人,刚传来的消息,前日在黄河风陵渡,那个监生带着的手下公然斩杀了上百官军后跑了。带人去追的吴百户和五十名锦衣卫至今没有消息!”骆养‘性’有点不服气。

骆思恭道:“皇上只让我们清查通州的事情,风陵渡的事情想办法压下来,就说是流寇。那个监生我们现在还惹不起,就放他一马。你带阎千户收集些申太师家里人的劣迹,抓几个人回来了账。高家庄的事情,想办法‘插’些眼线进去即可,其它事情不管。”

“是!”骆养‘性’低头应承。

骆思恭依旧眉头不展,心中懊恼,皇上居然让我想办法帮这监生舞弊,考个二榜进士,还不许和任何人说,这怎么搞,哎,还好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再想想办法吧!

高家庄的祸事就这样轻轻的云淡风轻了,但是通州的高家庄庄墙外,集合了二百锦衣卫的阎千户不知道。

卯足了劲的阎千户顺着脑袋中的灵关,正站在高家庄‘门’外大喊:“我们收到了京城的快报,还请福王府的王长史出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