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我们的三人寝室,推门而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徐横舟说的明天下午收工以后等他的事情。

一看我回来,艾平芳子和罗佳佳都问唐人杰是不是走了。

我说:“走了。”

罗佳佳指着寝室里的一箱苹果、一挂香蕉,还有几盒草莓和樱桃,说:“看看,你这个青梅竹马真不错,给你送了这么多好吃的,说他不是你男朋友,我还真有点不信。”

艾平芳子也一个劲地点头。

我说:“真不是的,他有喜欢的人。”再一看那些水果,还没被动过,我说:“你们怎么不吃?”

她们两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等你回来啊,你不回来我们怎么吃?”

我说:“等我回来干什么,赶紧吃,不吃都坏了,草莓放不得。”

两个丫头这才高高兴兴地拿盆端水忙了起来,几分钟之后,我们三个就吃上了洗干净了的草莓和樱桃。一边吃,我就想起徐横舟说的让我装病的事,我把一颗硕大的草莓两口吃完了,然后就宣布:“明天我可能会拉肚子。”

罗佳佳和艾平芳子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罗佳佳看我半天,“为什么是明天?就算吃坏了,也应该是今晚吧。”

我说:“就是明天,你们等着瞧吧,我的肠胃反应很慢。”

艾平芳子向我求证,“你的意思是,你吃了草莓就会拉肚子?”

我说:“对,一直都有这个毛病,唉。”

话刚说完,我手上的一粒草莓就被艾平芳子抢走了,“那你别吃了。”

我立刻抢了回来,“那怎么行呢?就算拉,也要吃,只当减肥了。”

在两个丫头的“师姐,你还是少吃点吧”的劝诫声里,我们三个干掉了一大盆草莓。怕我拉肚子,艾平芳子还把她的黄连素给我预备着了,然后我们就洗洗睡了。躺在钢丝**,我给唐笛灵发信息,问她唐人杰到家没有,一直聊到她说:“我哥回来了。”我才丢开了手机,打算睡觉。

没过一会儿唐人杰的信息也来了,说他已经到家。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他说:“我就知道我妹会告诉你。”聊天就结束了。

这晚上下了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很久睡不着,就一直听着雨声。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城里安静许多,到了夜晚,是真正的万籁俱静。我还爬起来看了看,窗帘布是以前这里做办公室的时候留下的,那种常见的老旧蓝纹布,我撩开一角,窗户对着的不是前面的院子,而是后面大片的田野。外面黑黢黢的,只听见窸窸窣窣的零星雨声,和各种各样啾啾啾的虫鸣。

我很担心明天开不了工,因为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明天收工的时候等着我”这件事,这就像个约定,你知道某时某刻要做什么事,你就会希望它不要有什么变化,一切照原计划进行是最好的。

幸好雨下的很小,第二天还是照常开工。

不过还是有点影响,土壤经过小雨的滋润,上面一层顿时变得松软了许多。我挖起来轻松了很多,感觉进度也增快了。一上午我一直干劲十足的挖着,墓坑里的土比往常多刨出了两、三担,一上午我也没有抬头去找徐横舟,以前会经常看一看他在那里,今天我却几乎没抬头。

其实他也离我并不远,我不时就能听见他的声音。在我的探方里意外地发现了新石器时代的墓葬以后,考古队就决定在我的探方外围扩大发掘范围,几个老师都推测这里会有一个墓葬群。今天是正式确定再开挖几个探方。张勤带着徐横舟的几个学生一直在我的探方外围拉线,这些学生前面的探方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战场就转移到了这里。

徐横舟也不时地过来查看,所以我一直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他的声音。

下午我继续埋头苦干。

在我又刮了一铲土之后,我感觉我的手铲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不是石子。

我用手铲外加带了手套的手,在小心地刨开了旁边的泥土之后,那个东西露出了端倪。先是一个圆形的口沿,再是一圈微鼓的腹部,它是一个很小很精致的器皿,颜色有点像暗红的紫砂,但它不是紫砂,紫砂是明代才开始有的,而这个很精致很小巧的器皿,它是新石器时代的红泥薄胎陶,做得这么小巧精致,一般是做随葬品用的。我挖了这么多天,总算挖到它了。

我探方里的大妈和大叔也看见了,这时候都探着脑袋一脸惊奇地看着。

我站起身,想找个老师来看一看,很不凑巧,旁边竟然一个老师也没有。上午觉得无处不在的徐横舟,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我喊张勤,“王老师呢?”

不一会儿三个老师都来了,穆老师的研究方向就是新石器时代考古,他最高兴,“应该不止这一件,继续挖,肯定还有其他的。”

于是一下午我都在奋战。

器皿出了一件又一件,每出一件,都要测量,绘图,记录,还要拍照。到后来张勤也来帮我的忙。他拿尺子量,我记录,我们俩配合得还不错。就是绘图难一点,精确的绘图是后期工作,但现在也要画个大致的方位图和器物原形图。

看我画的圆不像圆,罐不像罐,张勤说:“我来。”

结果他一画完,连我探方里的大妈都笑了,大妈说:“还没我画得好,我画鞋样子,都比你画得好。”

张勤受到了深深的打击,他幽幽地看着大妈,“大妈,要不你来画?”

大妈连连摆手,笑得眼睛都没有了,用方言说:“我不醒地,我不醒地。”

我们几个正在大笑,一只手从我侧后方伸了过来,拿过我手里的夹板,这只手的主人又说:“笔。”

我连忙把笔递给他。

徐横舟握住笔,掀掉一张被我们画废了的器物记录表,在一张新的表格空白页上,“刷刷刷”地连续画了起来。

我就看见那些表格被一个个填满,从墓坑的俯瞰图,器物在墓坑里的位置排列图,一直到每个器物的正面图、侧面图、俯视图,一一出现在了他的笔上。

然后我想起来,他爸爸是个画家,难怪他画得这么熟练,几乎是瞄一眼器物,手就刷刷地动着,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器物的形状,每个都像完整的精确速写。我不懂艺术,但我也能看出那些线条是多有弹性。有了弹性,那些器物也像活的了。

不光我看呆了,其他人也看呆了。

“这个老师是学画画的吧。”大妈得出结论。

我只有一种感觉,就觉得他不做画家真是太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洗澡没写到,下一章才有

谢谢下面每一位同学。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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