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拥有一张与妩儿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就是这张脸,就是如她这样低眉顺眼的表情,让他厌憎。

楚明锋陡然扼住她的咽喉,一字字从齿缝挤出来,饱含恨意,“妩儿在哪里?丫”

盼盼被迫扬起小脸,冷冷地凝视他。

他盯着她,眼中戾气浮动。她如此神色,倒与妩儿一模一样。

“说!妩儿在哪里?”他厉声质问,加大手劲,似要将她细细的脖子扼断。

“我不就在陛下面前么?”声音嘶哑,好似从极小的缝隙挤出来。

“你不是妩儿!”楚明锋的印堂刻着两道浅痕,目眦欲裂,“再不说,朕就捏死你!”

盼盼的唇角滑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缓缓闭眼,赴死的表情宁静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实则,气息被扼住,喘不过气,难受死了。她觉得周遭的一切分外静谧,感觉到死亡的召唤,感觉到这一刻的绝望与留恋……这只手的力道越来越大,好似一张网,笼罩了她,她的世界暗黑如夜。

楚明锋终究松手,她还不能死,还要从她嘴里得知妩儿的下落,就先饶她一命。再者,万一她真的是妩儿呢媲?

她睁眼,一边咳嗽一边冷笑。

“是不是妩儿找你当替身?为什么你与妩儿长得一模一样?”他复又逼问,戾气笼罩了眉宇。

“陛下说什么,我听不懂。”盼盼淡然而语,语声微弱,“我就是我,不是替身。”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恼怒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无话可说。”她清冷回应。

怒火烧了他的冷静,他怒不可揭,对站在厅堂外的宋云喊道:“用刑!”

宋云领旨,吩咐在外面候着的宫人进厅堂,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大刑伺候。

楚明锋狠厉道:“你喜欢抚琴,朕就夹断你十指!宋云,用刑!直到她说为止!”

宋云应了,示意两个小公公行事。

盼盼看见那刑具,心想今日必定逃不过这一劫,双手十指只怕要废了。

小公公拿起她两只手,用刑具夹住她的十指。一切准备就绪,她竭力压下惧意,坦然面对。

其实,她完全可以承认是替身,可是,主人千叮万嘱,叶妩逃走十日后,她才能说。眼下,她只能咬紧牙关忍受这十指被夹、连心之痛。

她早已看出,主人眼中只有叶妩,完全没有自己。然而,主人吩咐她代替叶妩取悦楚皇,她不愿取悦另一个男子,却也没有拒绝,因为,主人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无二话。

这一刻,她只觉悲伤。

宋云看看陛下,见他没有兀自饮茶,便示意两个小公公用刑。

顷刻间,剧痛袭来,食指好像断了……盼盼咬唇强忍,可是,剧痛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厉害,十指不再是自己的了……她受不住剧痛的折磨,惨叫出声,泪珠滚落脸庞,从尖尖的下颌掉落……

宋云有些不忍,望向陛下,看看陛下是否起了恻隐之心。

楚明锋面无表情地看她受刑,眸光冰寒,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十指又红又肿,鲜血渗出,惨不忍睹。她耷拉着头,面无血色,美眸无神,眼睫微颤,好似被十指之痛折磨得只剩半条命。

“陛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莫隐瞒,否则你这十指就废了。”宋云劝道,“快快回答陛下。”

“无话可说。”盼盼的嗓音低哑而微弱,额头渗出汗珠。

宋云也无奈了,示意两个小公公继续用刑。

一声声惨烈的叫声,揪着人的心,他不忍心再看,转过身,轻轻叹气。

楚明锋听到了渐趋低弱的惨叫,无动于衷,目光寒如冻冰。

忽然,盼盼双眸一闭,晕了。

宋云禀奏,“她晕了,陛下,不如晚些时候再审。”

楚明锋冷酷道:“宋云,不如你代她受刑。”

宋云“哎哟”一声,“这可使不得,奴才还要伺候陛下。”然后对小公公道,“去拿水,泼醒她。”

不多时,小公公取来冷水,泼在盼盼脸上。

冷水袭面,她猛地惊醒,寒气钻进身躯,冷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冷水从脖子滑进去,冰得肌肤收缩起来,心也揪紧,瑟瑟发抖。这不要紧,无法忍受的是十指辣辣的巨痛。

宋云再次问她,她仍然嘴硬。

“既是如此,那便打断她的双腿,再也跳不了舞。”楚明锋剑眉绞拧,“宋云,最后一次劝劝。”

“皇贵妃去了哪里,你说了就能保住一双腿,陛下不会为难你。”宋云苦口婆心地劝,“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皇贵妃?我不就是吗?”盼盼冷冷地讥笑。

“打!”楚明锋冰寒的怒火在眼中跳跃。

她趴在地上,做好了准备迎接那惨无人道的杖打,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为主人办事,为主人受苦,甚至为主人死,是她应该做的,是她心甘情愿付出的,她不能怨怪主人。

两个小公公手持粗棍仗打她的腿,每打一次,便是一次伤筋动骨,便是一次生死劫难。

咬唇忍着……剧痛袭身……钻心的痛……渐渐麻木……黑暗如网,慢慢笼罩下来,她再次昏厥,不省人事。

楚明锋寒声下令:“拖到厢房,找个大夫给她治病。”

那间寝房是他和妩儿的寝房,只有妩儿才能住,任何人也不能鸠占鹊巢。

————

盼盼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厢房。由于双腿伤势严重,她只能趴着,小月服侍她服药,还要给她的伤处涂抹伤药。

小月听阿紫说,这个皇贵妃根本不是皇贵妃,是冒充的,不必服侍她。小月见她被陛下打成这样,不好好用药,就会一命呜呼,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自告奋勇来照顾她。

大夫来了一趟,看了看她的伤势,说十指还有可能复原,但双腿的伤势太重,伤愈后,将会行走无力,跳舞是不可能的了。

盼盼万念俱灰,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跳舞,心如刀割。

小月苦劝几次,盼盼还是心情抑郁、终日郁寡。

数日后,楚明锋来到别馆,直入盼盼的厢房。

小月正服侍她服药,听见踹门声,惊得差点把药碗打翻了。

宋云挥手,让小月出来,然后关上房门。

楚明锋走向床榻,面上虽无怒色,眸底的寒色却令人不寒而栗。

盼盼靠躺在大枕上,默然凝视她,并无丝毫惧色。

“看来上次打得轻了。”他坐下来,语声朗朗。

“多谢陛下赐教。”她淡淡道。

“朕想想,今日怎么折磨你,你才会知道怕。”他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拭目以待。”她似笑非笑。

“你这性子,倒与妩儿有些相像,朕喜欢。”

“是我的荣幸吗?”

楚明锋伸手抚触她的脸颊,温暖的手指令人觉得寒气森森,“这张脸,乃朕此生所爱,你竟敢用这张脸迷惑朕、欺瞒朕。你可知,你死十次,朕都不解恨!”

盼盼勾唇冷笑,“陛下若有本事,便拆穿这个诡计。”

他森冷地笑,手指使劲地搓她的脸,“朕一定会!”

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却让他深恶痛绝,他一定要找出破绽。

她任他搓弄,任他揭穿真相,因为,十日已过,她不必再守口如瓶。

楚明锋越搓越觉得有趣,这张脸涂了好厚的一层脂粉、脂膏,因为他的搓弄,干了的脂粉簌簌往下掉,露出一张与妩儿有六分相似的脸。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他不禁兴奋起来,搓得越来越快。

可是,脂粉掉光了之后,再也没有了,只剩这张脸。

不!世间没有一张脸与妩儿相似!一定还有蹊跷!

他继续搓,继续寻找真相,忽然,他摸到了她耳根的关键之处,抠了几下。

盼盼没有阻止,真心佩服他的厉害。

原来是贴着一张与妩儿相似的面皮。楚明锋用力地撕,撕下一张面皮,盼盼的真正面目便显露在他面前。

这是一张清秀、灵慧的脸。

“你是谁?”他从记忆中搜寻,不记得以前见过她。

“陛下若有本事,便能查清我何许人也。”盼盼浅浅笑道。

“你从何处得到这张面皮?谁指使你冒充妩儿?”

“陛下英明神武,这些小事,自然查得到,不必我多费唇舌。”

“朕想知道的,从来不会查不到!”楚明锋切齿道。

“陛下圣明。”她缓缓道。

他眼眸一转,“你是霓裳阁的舞伎?”

她眸心一颤,再次佩服他的洞察力。

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她的眼色告诉他,他猜对了。他唤来宋云,让宋云看看是否见过她。

宋云看她两眼,想了想,“陛下,她应该是霓裳阁的舞伎,霓裳阁的掌事宫人知道她的底细。”

楚明锋眸光阴寒,“你不招也可,半个时辰后,朕便能查清你的底细。”

宋云劝道:“你还是招了吧,不差这半个时辰。”

“既是如此,我便说给陛下听。”盼盼笑盈盈道,“我的确是霓裳阁的舞伎,名叫盼盼。”

“陛下,奴才想起来了,她是舞蹈才艺大赛时选进霓裳阁的。”宋云道,“盼盼……陛下,凌无香获得舞魁,盼盼获得舞优。盼盼进霓裳阁之前是潇湘楼的舞伎。”

“潇湘楼!”他右拳紧握,随即快步离开了厢房。

宋云立即跟出去,盼盼松了一口气,然而,面色越来越凝重。

————

等了半个时辰,侍卫才带来潇湘楼的老鸨,冷潇湘。

她踏进厅堂,看见主座上那个身穿常袍的皇帝,身形岸然,姿势随意,不怒自威,一股隐隐的帝王之气萦绕在他周身。

跪地,低首,她恭谨道:“民女拜见陛下。”

楚明锋搁下茶盏,宋云会意,提点道:“陛下问话,你务必如实回答。若有隐瞒,便是欺君死罪,明白吗?”

她恭敬地回话:“是,民女明白。”

“盼盼进霓裳阁之前,是潇湘楼的人?”楚明锋的语声没有火气。

“是。”冷潇湘回道。

“你可知道,她在潇湘楼的时候,跟什么人有来往?”

“这……”她犹豫着没有回答。

“如实禀奏。”宋云喝道。

“是这样的,陛下,民女掌管潇湘楼,潇湘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少不得也有五六十人。潇湘楼客似云来,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管,因此,民女从早忙到晚,不可能事事周全,像舞伎这种小事,就吩咐人照管。盼盼在潇湘楼当舞伎的时候,跟什么人有来往,民女还真的不知,陛下明察。”冷潇湘声音娇柔,语气倒似诚恳。

此言说得有理有据、在情在理,让人不得不相信她并非虚言。

楚明锋似笑非笑地说道:“既是如此,你这个潇湘楼大当家,当得不够称职,明日朕便命金陵知府查封。”

她眼眸一闪,浓妆艳抹的脸都绿了,“这可使不得。陛下,民女就靠潇湘楼混一口饭吃,若是查封了,民女毕生的心血就没了。陛下高抬贵手,潇湘楼并没有做犯法的事。”

宋云威胁道:“你如实招来,否则,不仅仅是查封潇湘楼诸如此类小惩大诫的了。”

冷潇湘道:“民女所知的都说了,不敢隐瞒,只是陛下不信……”

楚明锋的眼中寒气森森,“大概十日前,叶妩是否去过潇湘楼?”

“十日前……”她做出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有,妩儿来过潇湘楼。”

“之后去过吗?”

“之后没有去过……民女想起来了,前几日来过一次。”

“她在潇湘楼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没什么,就是看舞伎练舞。那日,正好有一人来闹事,说民女抢了她不少客人,民女忙于和那人吵架,没注意妩儿见过什么人。民女知道妩儿来潇湘楼,还是夜里听说的。”冷潇湘流利道。

楚明锋的黑眸精光四溢,锁住她的目光,“十日前,妩儿去潇湘楼,见过什么人?盼盼也在潇湘楼?”

她一笑,“盼盼已是霓裳阁的人,身份不一样了,怎会出宫来潇湘楼?自从她进宫,就没有回来过。至于妩儿,妩儿来潇湘楼,一般是看舞伎练舞,和民女闲聊几句,见过什么人,民女还真是不知,陛下明察。”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宋云,稍后你去府衙传朕旨意,就说潇湘楼有人闹事,让他带人去查查。”

她惊得面色一变,连忙道:“陛下,民女说的都是实话……民女怎敢欺瞒陛下……民女真的不敢有所隐瞒,陛下明察……”

“如若个个都像你这样欺瞒朕,朕纵有千百只眼,也无法明察!”楚明锋陡然厉声怒斥。

“还不如实招来?”宋云喝道,“你是否想大刑伺候?”

冷潇湘被楚明锋骇人的面色吓到,身子一震,满目惧色,抖抖索索道:“民女真的没有……欺瞒……民女说的都是实话……即使陛下用刑,民女说的还是这些……”

宋云提议道:“陛下,用刑吧。”

她扑在地上,惊惧地哭,“陛下明察……民女只是蝼蚁之民,命如草芥,一直安守本分……今日竟招来如此横祸,民女真的冤枉……”

楚明锋被她的哭声弄得心烦,挥挥手,宋云便带她出去了。

照她所说,这十日里,妩儿去过两次潇湘楼,第一次应该是妩儿,第二次应该是盼盼。那么,就是第一次,盼盼代替妩儿回别馆,冒充她。

他的拳头慢慢握紧,妩儿,你千方百计逃走,无所不用其极地离开朕,伤透了朕的心。朕发誓,此生此世,一定会找到你!

若找不到你,便让朕失国、失江山、失帝位!

————

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杭州府,叶妩边走边游玩,玩遍了江南,领略了楚国的富庶繁华,正好两个月。

接下来,她打算从松江府渡过长江,前往扬州府,也是边走边游览,过着衣食无忧、逍遥自在的日子。

在潇湘楼教舞,所得银两共有八万两,够她花好一阵子了。

过江后,这一路到扬州府,又过了十日。

扬州府距离金陵很近,快马加鞭一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她担心被楚明锋的爪牙发现,提心吊胆,忧心忡忡。可是,扬州府是北上魏国的必经之地,她又想领略扬州府的繁华,虽然危险,最终还是决定来扬州府。

这两个多月,她过得无忧无虑、轻松快活,每日醒来就眯眼微笑,沐浴在明媚的春光无所事事地游逛,是最幸福快乐的事。

她庆幸,没有追兵。

也许楚明锋很快就知道温泉别馆的叶妩是假冒的,但是,即使他广派人手找她,也找不到,因为,她乔装成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黏着胡须,脸上有不少细小的麻点,与之前的容貌相比,面目全非。就算那些找她的爪牙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叶妩偶尔想起娘亲、沈昭、林致远和晋王,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当然还有楚明锋,还有他们之间那段说不上爱情的情缘……有时会想,如果再次见到他,自己会怎样,他会怎样……但是,她不想再次看见那个避之不及的暴君……只是,那些或屈辱、或甜蜜、或痛楚、或缠绵的回忆从记忆深处冒出来,让她感慨万千……

在扬州府玩了两日,这日,她打算去凤凰山玩玩。

客栈的伙计说,凤凰山的观音庙很灵验,只要跪在观音大士前诚心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虽然她不信神佛,但也决定去玩玩。

凤凰山山明水秀,碧水悠悠东去,林木葱葱郁郁,缭绕着袅袅不绝的烟雾,可谓风光秀丽。观音庙当真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庙中几乎是摩肩接踵了。叶妩本想进去,看那拥挤的人潮,想想还是算了。

在观音庙一里外的凉亭看人来人往、赏璧山水青翠、听鼓钟声声,开心而惬意。

“来凤凰山看香火,当真闲情逸致。”

她一震,这嘲讽的声音有点熟悉……是他……

转过身,那抹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不知是喜是忧。

“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做什么?”

金公子缓步走来,墨色袍角微微扬起。这袭衣袍用料上乘,衣领、袖缘和袍角皆以金丝绣云纹,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叶妩不仅揣测,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仍然戴着金色面具,只露出眼眸和嘴,笑意点唇,“情毒没有发作过吧。”

“拜你所赐。”她从未想过还会和他相见,预感不好。

“你玩遍江南,怎么到扬州府来了?不怕被捉回去?”他坐在她身边,坐得很近。

“要你管!”她没好气道,他的靠近给她一种危险的信号,他身上好似有一种无形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无端地心慌。

他低笑,笑声沉厚。

叶妩瞪他,转开头,看那些虔诚的香客。忽然想起,自己乔装成男子,面目全非,他为什么识破了自己?难道他一直跟踪自己?

金公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乔装成这样,我还认得你,你觉得不可思议,想知道原因,是不是?”

她索性道:“是啊,你高兴说,我就洗耳恭听。”

他唇角的浅纹似笑非笑,“从你离开金陵的那一刻,我就命人暗中保护你。”

“还不如说跟踪。”她嗤之以鼻,“你不干正事,找我做什么?”

“我想看你原本的样子。”他低声道,略略低沉。

“你不是见过无数次?”叶妩不明白他的意思,“我都没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你还好意思说。”

“那不如让你见见。”金公子的语声又淡又沉。

她以为他开玩笑,正好转过头,一张俊朗坚毅的脸庞就这么撞入眼中,让她愣住了。

这张脸,与楚明锋相较,比他多了三分粗犷、三分冷戾。

楚明锋比他俊三分。

怎么拿楚明锋和金公子比较?当真昏头了。

叶妩回过神,想不到他会揭开金色面具,让自己一睹他的风采。

“吓到你了?”金公子自嘲道,“我这张陋颜无法入眼。”

“不是,你突然揭开面具,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可否认,金公子也是一个俊毅的伟岸男子。

她笑道:“不如把你的身家底细一并告诉我,比如姓名、家宅等等。”

他凑过来,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腮,“时机未至。不过若你愿意跟我北上、四处游玩,自然就会知道我的身家底细。”

她犹豫了,“北上……”

“魏国也有不少繁华的州府,风土人情与江南楚国截然不同,你一定会喜欢。”金公子诱惑她。

“再说吧,先在扬州玩几日再议。”叶妩轻快道,心知他邀自己去魏国,目的并不单纯。

凉亭就此沉默。

他们都不说话,各怀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扳过她的身,凝视她,眸光凝沉。

她静静地看他,片刻后才回神,他想做什么?她拿开他的手,他制住。

“先听我说,嗯?”见她不再动,金公子语声沉沉,“若你决定不再回金陵,那么,楚国就不再是你的留恋。你留在楚国境内,终究危险,不如随我去魏国,我会照顾你,保你衣食无忧,护你一生一世。”

“我与你非亲非故……不太好吧……”叶妩的心怦怦地跳,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尴尬不已,“我不会饿死自己的,我有银两。”

“可是,你没有家。难道你想一辈子过这种云游四海、浪迹天涯的日子?”

“我先玩个够,再考虑以后应该怎么办。”

“你玩了两个多月,还不够?”他有些急了。

“不是……我想玩一两年……”她竟然有些心虚。

金公子握着她的双臂手越发用力,“以楚皇的秉性,知道你逃走,绝不会善罢甘休。实话对你说,你离开金陵几日后,他就广派人手在各州府找寻你的踪迹。你乔装成这样,他的爪牙一时没认出你,假以时日,必定会认出你。到时,你就会被捉回金陵。”

叶妩知道,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楚明锋不会放过自己,迟早会找到自己的吧。可是,跟金公子去魏国……真的要去吗……

一时之间,她无法下决定。

他的神色变了,变得一本正经,眸色深沉,“妩儿,我利用过你,威胁过你,也让你吃过苦头,但我绝无害你之心。”

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他竟然叫自己“妩儿”,他对自己是否……

“难道你真的不认得我是谁吗?”

“我见过你?”

“见过,不过也许你并不记得我的样子,也不会刻意去记。”金公子的眼眸难掩失落。

“在哪里见过?”叶妩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去年三月,你被安阳公主赶出将军府,我送你和二夫人离开。还有那次,安阳公主打你的腿,是我打你的。”

“你打我的?”她认真地想,终于想起,赶自己出府和打自己的人是同一个人,是将军府管家的儿子,好像叫做高超。当初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高*潮呢。

他是高超?

金公子见她似乎想起来了,道:“我是管家的儿子,高超。”

她问:“你是楚国人?”

他摇头,她又道:“魏国人?”

这次,他点头了,解释道:“我是魏国人,十五岁那年就到金陵,成为高管家的儿子,直至两个多月前,十五年了。”

叶妩对他的真正身份更加迷惑了,他是魏国人,潜伏在将军府,又是天青帮的大当家,筹谋偷《神兵谱》,他究竟什么人?有什么企图?

“还记得吗?安阳公主打你,定要废了你的腿,若非我以巧劲打你,只用了一成力道,只怕你的腿早就废了。你被二当家抓了,若非我几次出手,你早已被他凌辱、害死。”金公子眸光深深,仿佛望进她的眼眸。

“是你……”她喃喃道,如果不是他说,她真的料想不到那次被打,是他暗中相助。

“上元节,你功亏一篑,被楚皇抓回去,软禁在宫中;我命人在各府杀人,制造连环凶杀案,故意闹大,让楚皇和沈昭将心思放在凶案上,你便可以有更多的心思筹谋如何找书。再者,你找到书后,轻而易举地离开金陵,楚皇没有即刻发现,这也是如此之故。”

“你竟然命人杀了那么多人,那些死者是无辜的……”

他沉沉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

叶妩打断他,摆手制止他,“我不想再听!”

虽然她知道,无论是古代,还是异世,有权有势的人杀人便如捏死一只蚂蚁,生杀予夺,但是,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跟自己有关的事实。

金公子弄不懂她突然变成这样,有些担心,“妩儿,怎么了?”

她摇摇头,罢了,她再气愤也没用,无力改变什么。

他好似急于表明内心,“我在你体内下了情毒,只是逼你为我偷书,绝无害你之心。”

她拂开他的手,不想跟他争辩,因为,怎么说他都不会明白。在她体内下情毒,逼她偷书,她不“听话”,他就催**毒折磨她,还以各种手段逼她,这些都不算伤害吗?

太可笑了。

“妩儿,我真的希望你随我回魏国。”金公子语声诚恳,黑眼深沉。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太想北上,不好意思。”她客气地拒绝。

“不如你考虑三日,三日后,我去你住的客栈找你。”

“不必,现在我就回复你,我不会去魏国。”叶妩决然道。

他眉头紧蹙,默默地看她,眸光渐渐冷寒,眼中似有火光窜起。

她心头一跳,见他变了脸色、寒沉可怖,正想起身,他快了一步,猛地抱住她,迅猛地攫住她的唇,粗暴地挤压,狂野地强吻……她震了一下,闪避,挣扎,无奈他太过霸道,不单禁锢她的身子,还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乱动……他**,吸住她的丁香小舌,汲取她的芬芳,咽下她的蜜汁,弄得她喘不过气,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急促而粗重……

叶妩动弹不了,他的力气太大了,他的胸膛坚固如铁,根本撼动不了,她无处可逃,被他登堂入室,勾勾缠缠。

这人粗暴的程度,与楚明锋不相伯仲。

怎么又想起楚明锋了?

她又懊恼又气愤,脑中闪现那些四肢交叠、抵死缠绵的片段……那些回忆不放过她,总会突然冒出来,让她浑身冒汗……

不得已,她用力咬下,血腥味立即弥漫开来。

金公子松开她的唇,唇角滑出一抹邪肆的笑,“你也咬过楚皇?”

“不许提他!”她更气了,奋力挣扎,就是挣不开,“放开我……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那倒是,我竟然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他微微一笑,方才强吻她是试探她是否抗拒自己。

事实证明,她的确抗拒他,但她有片刻的失神。

仅仅是这片刻的迷失,他就有把握得到她的身、心。

他像一只偷到腥的猫,有点满足,“我姓拓跋,单名泓。”

叶妩愣住,“拓跋……你是魏国皇族?”

拓跋氏乃魏国皇族,但她搜遍了记忆,也想不起拓跋泓是皇子、还是王爷。叶大小姐的记忆里,无人叫做拓跋泓。

“在魏国,拓跋氏原是望族,人丁兴旺,五十年前才成为皇族。因此,并非只有皇族中人才可以姓拓跋。”金公子解释道。

“那你找《神兵谱》做什么?献给魏皇,在朝中谋取一官半职?”以前她就猜到,他应该受命于魏皇或秦皇,没想到竟是真的。

“只要随我回魏国,你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她不出声,思忖着,如果自己拒绝跟他去魏国,他会不会用强。

拓跋泓眉宇一紧,问:“你喜欢楚皇?”

叶妩生气地瞪他,“你总是提他做什么?再有第三次,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不在意她粗鲁的态度,眼眸深邃,“妩儿,若你真的不喜欢他,那么,随我去魏国,试着接受我,喜欢我。你孑然一身,总不能四处漂泊,总要寻一处喜欢的地方落脚,是不是?”

“就算我不喜欢他,也不一定要喜欢你,跟你去魏国。”她冷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我。”

“不如这样,你随我去魏国,三月为限,你不喜欢我,我让你走,绝不拦你。”拓跋泓诚恳道。

她还是不想跟他去魏国,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坚决不和皇族中人或疑似皇族中人打交道。不过,这样拒绝他,似乎不太好。

最后,她说考虑三日,三日后再答复他。

叶妩站起身,正要跟他告别,忽的被他拽到怀中。

与此同时,只听见“咻”的一声,他手中的两枚金镖飞射出去,钉住两条蛇的七寸之处。

她被他这么一拽,惊魂未定,又看见两条蛇就在斜后侧,心扑通扑通地跳,吓得不轻。

“这地方怎么有蛇?”

“天热了,蛇鼠出没,并不出奇。”拓跋泓扶着她走出凉亭,“我送你回客栈吧。”

————

浓夜如染。

叶妩好像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唤声,幽幽转醒。

黑暗中,站在床帐外的黑影是谁?

身形轩昂峻挺,是她熟悉的那个男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认得,是楚明锋。

他怎么在这里?他来扬州了?

她惊慌地起身,心跳加速,伸手慢慢地、慢慢地撩起床帐……他亦伸臂,很慢很慢,却在陡然之间掀开床帐,抱住她。

“陛下……”她想推开他,却不由自主地抱紧他。

“妩儿……”他激狂地吻她,撕扯她的丝衣,“朕好想你……”

“我也想陛下。”叶妩低声呢喃,脱光他的衣袍,坐在他身上,抱住他的头,将自己的胸脯喂进他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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