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已是泪流满面,只几天不见,却觉仿若隔了一个世纪般长久,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乐菱,用力看着,似要将他的样子一笔一划的凿刻在眼底一般。

“笑语,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再不说的话,他可就要走了。”

“走?走去哪?不,我不准!”笑语猛地回过神来,拼命的摇着头,想上前去抓那道虚幻的影,谁知忘记脚下是一节石阶,一脚踩空后,整个人都往前跌去。

狼狈的趴倒在地,未等冥漠痕上前搀扶,她自己已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片刻不停的跑上前几步,结果中途被人一把拉住。

“放开!放开我!”她疯了似的扭动挣扎,可冥漠痕的大手宛若铁钳紧紧的钳制着她,无法松动分毫。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发疯的小女人,冥漠痕低声道:“你若上前去,会害了他,他是新鬼,还嫩得很,受不得你的人气,你想害死他的话,就尽管去吧。”

言罢,当真松开了手,笑语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转头看向乐菱,两人之间不过只剩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天涯海角,再也触摸不到。

笑语用双手捂紧嘴巴,失声呜咽起来,泪珠滚滚而落,杏眸睁得大大的,即便被泪水烧灼的异常疼痛,却也不愿眨动一下少看一秒。

乐菱心如刀绞,但甫一踏出圈子,他的身体就彻底消失无影,连给笑语看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了,他只好乖乖呆在这圆圈里,蹲下身来,趴在一片虚无之中,往前挪蹭,直到圆圈的最边沿之处才堪堪停下,努力和笑语拉近着距离。

“小师妹,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碎了,”乐菱嘶哑着嗓子说着,原来鬼也会哭,鬼也有眼泪,两人泪眼相望,皆是痛的说不出话来,须臾,才接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再哭,也只是让我徒增伤心罢了,难道,你忍心看着师兄连做次鬼都不得安生?呐,若有下一世,我还来做你的师兄,好不好?你可不许嫌弃我哦~”

尽量语调轻快的说着,欲缓和一下这哀伤悲痛的氛围,可怜他自己都没适应过这鬼的新身份来,亦是满心惶然而遗憾,却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安抚下几近崩溃的小师妹。

不过,真好,他死了,会有人为他而伤心欲绝,而痛哭流涕,说明他不是一片无关紧要的叶,落了就落了,无人知晓,亦无人挂念。

对于举目无亲的人来说,只这一项,便足以填满所有生前未完的遗憾了罢。

笑语用力的点点头,想说话,喉咙处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堵住,让她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那好,我们说好了的哦~对了,代我向二师兄说声道别,他照顾了我许多,我却来不及回报,但愿他不会怪我。笑语,我没活下来不要去怪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的开心快乐,师兄也就死而无憾了,很高兴遇到你,认识你,我的小师妹,可爱又懂事,十三师兄好想疼你一辈子,可惜……”

乐菱轻轻地摇了摇头,满目溺宠,青白却难掩清秀的脸上神情温柔,忽的,勾起一边嘴角,邪邪道:“既然今生无缘,那我们就来世再见!到时,我会好好练武,保护你,亦保护自己!临走前,能不能再听你唤一声十三师兄?”

笑语哀求着望着他,无声的在呐喊着让他不要走,不要离开,可还是听话的深吸了一口气,抽抽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的唤着:“十、十三师兄……”

“乖啦!”凭空伸手做了个摸摸她头发的动作,乐菱的笑容愈发灿烂,身形却渐渐趋于透明,在笑语惊慌失措的眸子之中,直至完全消失无踪。

笑语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不期然,又想起初见那嚣张跋扈的少年,指着她说是奸细,是没安好心,可如果一切重来一次,她宁可当没安好心的奸细,也不愿看他小小年纪,就夭折在这天地之间。

十三师兄,我会……一辈子挂念你。

分别越长越伤人,乐菱本不晓得这道理,可看到笑语的样子后,便无师自通,狠下心来先行离开一步,去陪师傅最后一程了。

陌凌星看穿生死,看破轮回,定不会如笑语这般伤心,小师妹还是太过稚嫩,拿的起放不下,可她这颗柔软的心,却恰恰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人情味,乐菱并不想着让她改变什么,这样便是最好。只愿她今后,能少受一些伤害罢。

收了东西回房时笑语已经在他的臂弯里哭累睡着了,确切的说,是伤心过度晕倒了,将她带回她的房间安置好,冥漠痕皱紧剑眉看着她已经肿成桃子的双眼,觉得十分碍眼,便去取来冷敷的冰块和帕子,回来给她敷上。

一夜便在这起起伏伏中过去了。

最痛苦的那一刻过去,太阳照旧升起,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纵使食欲不振、无精打采、身子虚软,笑语依旧坚持守在白水床边,打理一切。

白水一直未醒,她的小脸上也一直未有笑容,不过短短几日,就消瘦下去,肉肉的脸蛋也凹陷下去,让人看了好生心疼。

每顿饭冥漠痕都会监督她最少吃掉一碗白米饭,笑语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垮了,受刑一样的咽下去,没过多时又会难受的全吐出来,也难怪会消瘦的如此厉害。

“你想吃些什么?”

又到了晚饭时间,冥漠痕看着她苍白着脸色捏着帕子动作轻柔的给白水擦脸,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低声问道。

笑语暂停动作,轻轻舒了口气,摇摇头有气无力的小声道:“我什么都吃不下去。”

是吃不下去,而不是不想吃,冥漠痕的心像被谁用针猛扎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尖锐疼着,他直直的盯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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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愈发娇小的笑语,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相对无言良久,他才重新启唇道:“现下除了白水,你最亲近的人还有谁?”

“啊?我……”笑语随他的话思索少顷,才慢慢道:“只有师傅了。”

“那咱们就去找你师傅吧。”

“哈?”

笑语本来就觉得一直赖在客栈,对于客栈老板来说是个麻烦事,虽说老板不收他们的银子,可白吃白喝加白住更让她心里愧疚,虽说白水是为了帮镇里人干掉食人魔才受的重伤,但降妖除魔,本就是他们作为道士该做的事,不应求回报才对,可白水一直不醒,又重伤在身,笑语若不是怕他出意外,早就离开了。

此时听冥漠痕提起,会回绝才是怪事,而且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也想回去告知师傅,并且,师傅在她眼里早已是父亲般的存在,太过难过伤心时,她也总想着,若是师傅就在她身边的话,她是不是会稍微好过一点。

“可是,白水师兄的伤……”

“无碍,”白水受伤后一直都是冥漠痕在照料,根本没请大夫,冥漠痕常年在外游荡,做的又是极具危险的活计,且,每次受伤时并非都能找得到大夫,久而久之,就自己摸索学就了一手医术,以救急用,所以白水伤口的愈合程度,他比谁都有数,“内里在慢慢愈合了,外伤也已结痂,小心着点,不会出大事。”

“嗯,那就好。”想到能回去见师傅了,笑语死水一般的眼眸终于有了些光彩。晚饭没敢吃太多,但所幸的是大概是心情稍霁的缘故,这次并没有吐出来。

雇了顶较为宽敞的马车,笑语大致给车夫说明了一下师傅的住址,与冥漠痕一起将白水安置妥当后,两人就拎着自己的包袱,捧着乐菱的骨灰坛跳上马车,与店老板简单道过别后就启程出发了。

他们走的甚早,街道两旁的早点铺子都还没有开张,若非如此,恐怕前来送行的人会很多,笑语屈膝坐在厚厚的毛毯上,想着连日来的种种,只觉自己好似发了一场大梦,好不真实。

其实追溯到最早的起因,也不过是因为她与夜思影单方面的决裂,然后离开他出走罢了,结果半路遇险,被冥漠痕所救,才有了后来这一系列的变故。

若她没来过这里,那……白水师兄是否就能安心对付食人魔了?乐菱师兄是否就不会因她单独在房里吃饭来找她而遇险了?

乐菱让她不要怪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可她就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将一切的过错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错在无能。

既没有能力留住自己所爱之人,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亲之人。

陌笑语,你真是活该。

马车平稳,只随着前行而微微轻晃,冥漠痕与笑语各守在白水一边,一抬头,他便能将对面笑语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收眼底,见她低眸苦笑,眉眼间具是深深的疲惫,不由出声道:“若是累,就躺下歇一会儿吧,这儿有我看着。”

笑语摇摇头示意无事,忽道:“那日,前来杀我和乐菱师兄的两个少年,是被食人魔附身了吗?”

“是。”

“他们之后如何?”

冥漠痕望着她澄澈无波的杏眸,一时,竟也无法分辨这话里的‘他们’,指的到底是那两只食人魔,还是那两个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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