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车厢中只能听到车轮的轧轧声,卫琬和萧承钧对面而坐,却是彼此无话(胭脂惑第56章盟约内容)。沉默良久,还是卫琬先开了口:“涿郡的事情,究竟怎样了?”

萧承钧眸中方燃起的欣喜神情顿时消隐无踪,在南疆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劫数后,第一次单独相处,她竟然只有这样的话来问他!眸底蓦然闪过一丝恼怒,他狠狠抓起她的手腕。

这个女人,他听萧杞风说起她被太皇太后送来南疆,就立刻跟着动身南下。他以堂堂亲王之尊,为了掩人耳目,扮作兄长身边的小厮,就是为了来找她。然而好容易找到了她,却看到她与苏恪神态亲密,怎能不让他窝火?

若果真是兄妹也罢,可是苏恪看她的那般神情,哪里是兄长看妹妹的样子,分明就是……萧承钧越想越是恼火,手上不由得加了力气。

她吃痛低呼一声,澄澈的眼眸瞪视着他,“王爷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萧承钧狠狠将她抵到车壁上,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咬牙切齿道:“卫琬,你究竟有没有心?”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这样暧昧的距离,卫琬眸底却是一酸,泪光氤氲(胭脂惑第56章盟约内容)。“与你无关。”她艰难开口,眉宇间倔强满满。

她的声音于冷淡中透着距离感,萧承钧不由得放松了手。卫琬刚松下一口气,腰身却陡然一紧,整个人被大力带得向前俯去,落入他怀中。

卫琬正待挣扎,萧承钧却近乎无赖般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发顶,闷闷道:“是我错了,好不好?”

他不是不明白的,当姒婳带他进入月曜山庄时,看她散发赤足跑来,虽然衣衫不整,却清丽如月下仙子。那一刻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宛若他内心,欣喜若狂。

然而他却只能硬起心肠说:“皇后娘娘,该回帝都了。”

那一瞬间她眼中的伤痛,千百倍地扎在他心头。倘若不是苏恪出现,或许当时他便要克制不住自己,抱着她倾诉衷肠。

然而那人白衣翩纤,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让他嫉妒的简直要发狂了。而她的每个神态,委屈的,信赖的……甚至她拉着苏恪衣袖的姿势,无异于火上浇油。

萧承钧闭上眼睛,鼻端萦绕的尽是她发上的清香,他的身子却微微颤抖起来。只要再偏分毫,或许他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那把剑贯穿了她单薄的身子,亦在他以为早已冻结的心上留下深刻伤痕。倘若不是在月曜山庄,倘若不是苏恪精擅秘术,她早已不在。想到这里,萧承钧收紧了臂膀,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

“萧承钧,放手!”她半着恼地说,秀眉紧蹙。

他却禁锢地更紧,俯首在她耳边问道:“我们一起离开吧,北地也好南疆也罢,甚至是更远的瑶支或者夷国,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胭脂惑56章节)。”

认真的语气,暧昧的距离,却让卫琬怔怔落下泪来。合适的人,正确的对白,却唯独错了时间。

她的嗓音微有哽咽,却清晰地传入他心底,“那玲珑呢,你发誓要为了她剿灭阏于,如今把这些当成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

萧承钧的手臂僵硬了一瞬,随即无力垂落。他低头看着眼前女子倔强清秀的脸容,叹息一声道:“再给我些时间,只待阏于灭国,我对玲珑的承诺就算了结了,那时……”他忽然发觉自己说不下去,阏于建国至今已有数百年,岂是他轻描淡写就能颠覆的?

他急忙将消极的念头从心中抹去,微显粗糙的手指划过卫琬细腻的脸颊,郑重道:“三年,再等我三年,可好?”

面对他真诚的眼神,卫琬竟痴了一般静默着,许久也说不出话来。

萧承钧见她面上殊无喜色,不由得着慌道:“你怎么了,可是嫌时间太长?我……”说了一个“我”字,他再也说不下去。想要覆灭一个国家,三年只嫌太短,说得不客气些便是痴人说梦,哪里还能再承诺别的什么?

他叹息一声,将她的头轻轻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语道:“我也有不得已的地方,玲珑她是为我而死,这一生我若不能替她报仇,又有何颜面再活在世上。”

脑海中的场景层层转换,他与玲珑的初识、相恋、别离,当初种种虽因时光洗涤而模糊,却是不可抹煞的存在。

萧承钧正在出神,却听得怀中的人儿说:“玲珑公主不是死在瑶支吗,为何你只想要向阏于的国主报仇,那个瑶支的二皇子呢?”

当日在酒肆,容舒已将萧承钧与玲珑的过往尽皆说与她听了,是以才有此一问。萧承钧神色黯淡了少许,答道:“他已经死了(胭脂惑56章节)。”

萧承钧的目光似乎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接获玲珑的死讯时,他已身在锦朝,刚被父皇册封为亲王。他纵然心痛如狂,所能做的也只是秘密潜入瑶支见她最后一面。陪他去的是容舒,自从玲珑许嫁瑶支二皇子后,容舒就辞去了太子侍读一职,浪迹天涯去了。若不是为了玲珑的事,恐怕是再也不会涉足皇室了。

然而就是那样淡泊名利的容舒,在萧承钧离开瑶支的第二天,刺杀了瑶支的二皇子。瑶支国主大怒之下全国追捕他,他九死一生逃了出去,辗转到樟挝山拜师学艺,从此隐姓埋名混迹于江湖。

扪心自问,他对玲珑的好尚不及容舒。容舒为了她可以放弃名利地位,甚至是性命,而他却只能韬光养晦,在那个污秽的朝堂上争斗。从这一点来看,他萧承钧是远远及不上容舒的。

萧承钧猛然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女子,失声道:“你说什么?”

卫琬眸光清炯,语气淡然地仿佛是在说不相干的事,“我帮你,帮你替玲珑公主报仇。”

他怔然注视她熟悉的容颜,眼光却像是从来不认识她。许久,他才开口道:“这本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好好保重自己就好。”

卫琬却高高挑起了眉,“当初你问我可否愿意陪你下完棋局,彼时我已身在局中,却仍想着脱身,所以并未问你,如今我泥足深陷,若还只是做旁人的棋子,万劫不复恐怕也是奢求。”

萧承钧的眼眸瞬间清明,恢复了一贯的锐利警醒,他凝视着卫琬,缓缓道:“你可想好了?”

卫琬唇角挑起些许笑意,语气中染了几分嗔怒的味道:“你这般婆婆妈妈,怕是要累得我输呢。”

见她薄嗔浅笑,萧承钧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得会心一笑,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