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锦书穿了套湖蓝色的睡衣,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有些呆怔,谷雨走过来,用一根白玉簪松松的给她挽了个家常发髻,轻声道:“姑娘,就算睡不着也去**躺着吧,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请安呢。”

“什么时辰了。”乔锦书问道。

“子时了。”谷雨看了眼座钟道。

十一点若是在江城正是玩乐的时候吧,这里却已经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了,乔锦书深深的看了眼窗外道:“嗯,去歇了吧。”

紫蝶满面仓皇的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大事不好了。”乔锦书道:“紫蝶,大半夜的什么事这么惊慌。”紫蝶忙跪下道:“姑娘,那红翡的玉佛不见了。”

乔锦书听了也有些慌乱道:“怎么才发现呢。”紫蝶哭着道:“因那玉佛是今日才戴的,检点首饰时便忘记了,只把早上戴出去的清点了放在首饰盒里,刚才我给姑娘收拾衣服才想起来,去首饰盒里看果然没有。”

谷雨忙道:“姑娘别急,今日咱们没出去,就算掉了也就在家里,不会丢的。”

紫蝶摇摇头道:“这玉佛老太太今日在园子里说了是极稀罕的,当时听见的人不少,若有那眼皮子浅的捡了难免会起了贪心。”

谷雨忙道:“那我此刻去柏园找找,或许是姑娘吹箫的时候被海棠树的枝叶挂了下来也难说,若落在那里也许没人看见呢。”

乔锦书听了觉得有理便道:“那我们去柏园找找

。”紫蝶忙道:“姑娘,这深夜去外院若被人看见可是大不好的。”谷雨也点头道:“正是,还是奴婢自己去的好。”

乔锦书摇头道:“你自己去若被发现更不好,我和你一起去,若万一被人撞见只说我不放心二叔去看他,也可支应过去。”

见她二人还迟疑便道:我意已决,换了深色衣物这便去,紫蝶留在屋里守着接应我们。

乔锦书和谷雨从葡萄架下的角门出了院子,绕道纤絮阁后面的小径,进了柏园的后门。

深夜的柏园格外的安静,只有风刮着香樟树叶的沙沙声,月下的海棠花寂寞妖娆的开着。

谷雨扶了乔锦书悄悄潜到海棠花边上,谷雨掏出火折子细细的搜寻了下,什么也没有,两人又在院子里细细的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乔锦书看了看穿堂那边乔楠柏的卧室心里一动道:“二叔身体不好,一向浅眠,若是还没睡,我们便问问吧,谷雨心里着急便也点头应了。”

二人过了穿堂来到正房,见守门的小厮已经睡着了,谷雨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乔锦书有些好笑的拉了谷雨一把,二人悄声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走过起居室,来到乔楠柏的卧室前,掀起软帘便走了进去,昏暗的烛光映在蓝色的纱帐上,柴胡靠着脚踏睡着了。

乔锦书发现平日里摆在二叔起居室窗台上的侧柏叶摆在床边上的五屉桌上,想到二叔最近也不咳嗽不由得蹙了眉头走了过去,床边的小几上还是摆着那个个日常用的香薰炉,只是那味道不是自己做的安息香的味道,散发这一股甜甜的香味,格外好闻。不由得凑近了去细闻。

猛然,乔锦书整个人汗毛倒立,浑身发麻,强自镇定了自己,轻轻掀起蓝色的纱帐,看了一眼睡梦中的乔楠柏,乔锦书身体急剧颤抖起来。

谷雨发现乔锦书的异样,忙扶了乔锦书探头去看,但见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成一条线从乔楠柏的鼻子爬了进去,乔楠柏脸色苍白,极不安稳。谷雨见了浑身发软,靠着乔锦书不停的哆嗦。谷雨强忍了恐惧顺着那虫子看去,发现那些虫子是从侧柏叶里爬出来的,成一条线往香薰炉哪里聚集,然后才顺着床爬进乔楠柏的身体里。

乔锦书咬了牙拿起床边的帕子便把那些虫子全部擦掉,谷雨见了颤抖着端起侧柏叶便走了出去,乔锦书拿起旁边的水便倒在香炉里

。谷雨进来又把香炉端了出去。乔锦书这才软了身子跌坐在脚踏上,身体犹在轻轻颤簌。

谷雨走了进来,看见乔锦书闭了眼,眼泪簌簌的落下,便跪下用袖子轻轻给乔锦书擦眼泪,只是自己的眼睛也模糊了。乔锦书睁开眼,转身坐在床边伸手在乔楠柏胳膊上的一个穴位上使劲按压。

片刻乔楠柏睁开眼睛看见乔锦书坐在自己床边,不信的揉揉眼,刚想说话,乔锦书摇摇头。乔楠柏便疑惑的看着乔锦书。乔锦书俯身在乔楠柏耳边道:二叔,我找到你的病因了,柴胡可信吗。

乔楠柏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的亮光点点头,乔锦书朝谷雨点点头。谷雨伸手朝柴胡的人中掐去,柴胡一下就惊醒了,看见谷雨吓得刚想大叫,被谷雨一把捂住了嘴。就听得乔楠柏道:柴胡不要出声。柴胡点点头。

乔锦书便把刚才看见的一幕说了一遍,乔楠柏听了脸色愈见苍白,清秀的双目噙满了泪,无声的滑下,柴胡也趴在乔楠柏身上压抑的抽泣着。

乔锦书咬了唇哑声道:二叔,如今既找到了病因,锦儿便一定要治好你,只是这事现在不宜和任何人说,连我爹也先不说,我要带你上齐云山和我师傅,还有师叔一起商量了下药,明日你和我爹说要带了我一起去齐云山看我师傅。此刻时间不多,你让柴胡帮你收拾东西,我也要回去准备一下。

乔楠柏无声的点点头。

谷雨、紫蝶正伺候着乔锦书早膳,房里没有一丝声音,小丫头们见了也都放轻了脚步。妙香在门外道:“姑娘,乔安求见。”

乔锦书听见道:“知道了,问他什么事,让他说吧。”乔安在门外道:“老爷说,让姑娘陪着二爷去趟齐云山。”

“甚好,我也正想去看师傅了。”乔锦书道。

曦园的侧门驶出两辆平顶油车往齐云山去,到了山脚下,柴胡上山带了两个僧人下来抬了乔楠柏上去,乔锦书打发了车回去,自己跟着往上山走去。

上了山,见一品大师坐在菩提树下的石桌边看书。乔锦书上前行大礼问安,一品大师摸摸乔锦书的头顶道:“徒儿,怎么了,受委屈了

。”

乔锦书抬起头道:“师傅,我找到二叔的病因了。”一品大师扶了乔锦书起来道:“这原是好事,你却哭什么,便是有什么疑难杂症的还有我和师叔呢。”

乔楠柏在藤椅上欠身施礼道:“大师,恕晚辈礼仪不周了。”一品大师看到乔楠柏面色苍白,神色疲惫之极,便上前把了把脉,立时肃然道:“抬进我的禅房里。”

三人进了禅房,谷雨和柴胡把乔楠柏安置在炕上躺下,便退了才出去。乔锦书正欲和一品大师细说,袁楚闯了进来道:“锦儿呀,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拉我上山何事呀?”

一转眼看见躺在炕上的面色极差的乔楠柏,便有些涩涩的道:“我说那药不可用吧,你小子就是偏要用,如今又发作了吧。”却见乔楠柏看着自己笑,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乔锦书听见了便诧异的道:“师叔你给我二叔吃什么药了?”袁楚便呐呐想着怎么说呢。一品大师也道:“师弟你看那小子的脸色,可是不太好呢,你还不快说了。”

袁楚听了才道:“也没什么,那小子听说锦儿要嫁进顾府做平妻,恐锦儿受了委屈不悦,便想给锦儿做个生日,让她高兴高兴,他自己的身体又起不了床,便求我给了他一些提神的药。”

乔锦书听了便埋怨的道:“师叔,但凡提神的药都是耗费自己的身体的,我二叔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呢,他不懂你也跟着胡闹。”

一品大师听了便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锦儿你快说说你二叔的病因,几年了老衲是无一点头绪,也是极想知道的。”

袁楚听了也惊异的道:“锦儿,你找出来了,快说快说。”

乔锦书未语先落泪,语声哽咽的把昨晚所见又说了一遍。

“畜生,畜生,这到底是何人竟是下了这样的狠手。”袁楚愤恨的站了起来连连骂道。

“锦儿,你家到底得罪了苗部的何人,竟是惹得苗家的秘药在你家一而再的出现。”一品大师沉声问道。

乔锦书回头看了看乔楠柏,二人相视,皆摇头

。一品大师见了便道:“看来只有问乔老爷或可知道。”又问袁楚道:“师弟,这药我知之不多,你可知详情。”

袁楚点头道:“知道,这种虫在苗部的山林中极易得,产了卵只要收在干燥之处便可一直以虫卵的形式存活,如果将虫卵放在黄杨叶、胡木叶、侧柏叶等虫子喜好的潮湿土壤中只要几日便可繁殖出来,但寿命也不过几天,对人畜皆无害,只是若以血肉之躯饲养才可长成成虫,成虫与人争夺饮食,致人衰弱最终枯竭而亡。”

一品大师道:“可有解救之法?”袁楚道:“我在外几十年并不曾听说有人误食之事,可见若不刻意为之,并不会成害,且听锦儿所言,那香料定是虫子所喜之物,通过引导才爬入那小子体内的,这解救之法,还需斟酌。”

乔锦书听了忖道,“寄生虫!”这就是寄生虫,要打下来并不难,现代打虫的法子很多,但对人体都些伤害,若是正常人都没事,可是二叔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

袁楚看见乔锦书一时蹙眉,一时又给乔楠柏把脉便道:“锦儿是否有法子?”

乔锦书见问便道:“我昨日思考一夜,有了一个法子,只是怕二叔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

一品大师听了便道:“你写下来,我和你师叔给你斟酌斟酌。”

乔锦书提笔写方子,一品大师和袁楚看了便连连点头。一品大师道:“锦儿这方子极好,只是如今你二叔的身体恐危害极大甚至伤及性命。”

袁楚担忧的去看乔楠柏,却见乔楠柏却是神色如常,正仔细的听着他们说话,便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小子知道不知道你身体里俱是虫,性命都朝不保夕,还跟没事人一样的。”

乔楠柏笑道:“你若如我一样卧床十年便也能如此。”

袁楚听了连声道:“呸呸呸,你小子别胡说八道,惹恼了我,便把那药煎了给你灌了下去。”

“我原本就打算喝的,哪要你灌呢。”乔楠柏哂笑道。

“二叔。”乔锦书忧虑的道。

“锦儿,派人请了你爹来,我想见见他。”乔楠柏温和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