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自己身上清幽的兰花香,顾瀚扬蹙了眉,眼里闪过一丝凉薄。

进了锦绣阁见张妈妈带了值夜的丫鬟在等着,便道:“你们大少奶奶呢。”

张妈妈几个有些紧张的蹲身行礼道:“大少奶奶有些累,便先睡了

。”

顾瀚扬道:“叫纤云、弄巧进来伺候沐浴。”

出浴室顾瀚扬转进里间,看见**的被子动了一下,便往床边走去道:“听见爷进来还不起身伺候,只管躺着做什么。”

乔锦书听见便纳纳的坐起来道:“爷。”

见她局促的样子顾瀚扬也不点破她只道:“睡吧,明日还要回门,不可起晚了。”

沐浴后清新的味道夹杂着暖暖的气息传过来,让人格外安心,乔锦书闻着便有些昏昏欲睡,侧了身朝向那暖暖的气息,嘴里软语道:“爷,锦儿睡了。”

闻声顾瀚扬侧目而视,见那小东西已经朝着自己这边睡着了,方才那话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闭了眼安然入睡。

早晨,紫蝶正伺候着乔锦书梳洗,妙笔进来道:“大少爷,锦大少奶奶,三位姨娘在外面等着请安。”

乔锦书方想起自己昨日吩咐谷雨的事,便看着顾瀚扬笑道:“昨日她们原本就要来请安的,是我有些累,便让她们今日来。”

顾瀚扬微微颔首道:“时辰还早,你换好衣服我们就出去吧。”

听见顾瀚扬要陪自己一起去,乔锦书心里便有了几分欢喜,笑着行礼道:“是。”

二人在锦绣阁正厅坐了,乔锦书便让紫蝶传了三位姨娘进来。

看着三人鱼贯而入,前面一位明眸善睐,嘴唇微丰,丰姿绰约,中间一位眉清目秀,淡雅宜人,走在最后面的低眉顺目,初看毫不起眼,再看却发现如路边的野花,带着几分原野的美,清新自然。

迟姨娘走在最前面进了锦绣阁大厅,看见坐在大少爷身边的锦大少奶奶,精致的眉眼,仿若天成,只觉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心中暗叹道:“这大约就是低头间的温柔便足以倾国倾城吧。恭谨的上前蹲身行礼道:“妾迟氏给大少爷、锦大少奶奶请安。”

中间那位亦上来道:“婢妾魏氏给大少爷、锦大少奶奶请安,最后面的那位还是低眉顺眼的上前行礼道:“婢妾许氏给大少爷、锦大少奶奶请安

。”

乔锦书看着三人,知道最前面的便是贵妾迟氏了,后面的两位则是侍妾魏氏和侍妾许氏,笑着侧身看了顾瀚扬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道:“三位姨娘免礼。”

“我新来初到倒没有什么说的,只是这清扬园是大少爷休憩之所,希望这里简单、安静让大少爷在外奔波劳累之余可以好好休息。”乔锦书微笑道。

三人听了俱是一怔,暗忖道,这新来的锦大少奶奶虽说年纪小,倒不可小觑。

乔锦书说完朝紫蝶点点头,紫蝶便捧了三个锦盒递给三人。

“只是些小东西,三位姨娘留着玩吧。”乔锦书笑道。

三人俱道谢了告退。

乔锦书紧跟在顾瀚扬身后去了晓荷院请安,顾夫人笑着道:“今天早早的,你二叔就陪着你弟弟一起来接了,快些去吧,别失礼了才是。”

二人忙应了出门上车。

乔锦书看见一身缃色双鹤起舞勾莲暗纹长衫的乔楠柏和枣红妆花袷衣的乔仲青不觉笑得眉眼弯弯。

乔楠柏长身玉立,背了手有些戏谑的道:“锦儿几日不见倒不知道叫人了呢,说着却拿眼梭那顾瀚扬。”

乔锦书见了哪里不知道自己二叔的意图,不由得内心好笑,自己的二叔比顾瀚扬还小四、五岁呢,便弯腰施礼道:“二叔。”又招呼道,仲青弟弟。

顾瀚扬哪里不知道这乔楠柏是故意讨这口头便宜罢了,现如今是三朝回门的好日子,又是在自家的门口,两家的下人都看着呢,少不得要让他如意了,便瞪了乔楠柏一眼,咬牙拱手道:“二叔。”

乔楠柏见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知道他是不舒爽极了,便格外开心道:“侄婿不必多礼,我大哥大嫂等了多时,快上车吧。”

等上了车,顾瀚扬坐在乔锦书身边摇头道:“你这个二叔不是个省心的。”

乔锦书也忍禁不住的笑了,道:“我爹日常总说二叔小时候是个极淘气的,可是后来二叔一直病着,我倒没见过,但二叔却是极疼我的

。”

顾瀚扬看着车帘认真道:“爷知道。”

想着当初若不是二叔拿了自己的性命相胁,自己哪有如今的地位尊严,乔锦书眼眶就有些泛红。

“咳。”轻轻假咳了一声顾瀚扬道:“如今可别哭红了眼,不然你那不省心的二叔以为我欺负了你,不知道又有什么千奇百怪的主意等着爷呢。”

说得乔锦书笑了。

一行人到了曦园门前下了车,见乔管家带了乳娘抱着馒头、包子在门口迎着呢,看见他们忙见了礼。

乔锦书见了道:“天气虽说不冷,可这风里却有些子凉意了,让弟弟们在这里站着岂不是容易着凉。”

乔管家躬身郑重道:“老爷、太太说了,他们再小也是姑奶奶的弟弟,按礼必得到这里接他们的长姐。”

乔锦书心里一暖,乔管家引了众人去了墨韵堂见乔楠枫。

乔楠枫正在墨韵堂正厅和韩家二少爷韩文昊说话,顾瀚扬携乔锦书上前给乔楠枫行大礼参拜,一家人坐了寒暄。

乔楠枫道:“你韩伯父知道你今日回门,特地打发文昊过来帮忙。”因为庆阳原来就有凡是嫁了的女儿回门,有那通家之好的会派了子女来充作兄弟姐妹的习惯,大家也不以为意。

一时乔锦书心里着急着要去留韵馆见吴氏,乔仲青见了忙道:“我陪着姐姐去吧。”韩文昊顿了一下也道:“那我也送锦儿妹妹到垂花门。”三人起身告辞。

顾瀚扬深深的看了三人的背影低头沉思片刻,便又和乔楠枫、乔楠柏说一些庆阳生意场上的是,那乔楠柏虽说是初涉生意场,但说起来倒颇有见地。顾瀚扬也暗自点头忖道,锦儿这二叔虽说有时没个正形却是个重情义有见识的,倒比乔楠枫更上一层,在锦儿的弟弟未长成之时乔家只怕都要依靠他了。

十月的曦园,绿草青青,满园芳华。

乔锦书走在石子甬道上,下人们跟在身后,乔仲青和韩文昊走在她边上,乔仲青指了院子里和乔锦书说着什么,韩文昊在边上也不时插上一两句,三人说笑着,微风轻拂,阵阵青草味道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下人们三三两两在园中穿梭忙碌着

想着如今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再没有背后的阴损算计,二叔病也好了,弟弟们顽皮可爱,乔锦书不由得满心欢喜,又想起自己却又不能和家人过这简单快乐的日子,要在顾家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时又难过起来。

韩文昊看着乔锦书一时欢喜一时难过,心里也忽高忽低,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和乔仲青说些学堂的事,到了垂花门前,乔仲青便在前面引路,韩文昊止步和乔锦书道别,看着乔锦书转身要走,终是鼓气勇气道:“锦儿妹妹,现在弟弟们还小,我们两家既是通家之好,若有个为难的事只管让人带信到韩家,我和哥哥虽不成器总还是有些用的。”

看着眼前还是一样斯文清秀的脸,眼里却分明诉说着情深难舍,乔锦书心一沉,原以为韩文昊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存了些好感,动过些小儿女私念罢了,谁知他却是情谊深长,如今自己已经嫁了,这样的念头总会是害人害己的,万万不能让韩文昊存了这样的念想。

遂抬起那双清澈无波的眼睛看着韩文昊道:“锦儿昨日看书,看到一句话深以为然。”

韩文昊听了深深凝视着乔锦书道:“什么好句子,让锦儿妹妹如此念念不忘?”

“如果牵挂亦会成为一种负累,不如相忘于江湖。”乔锦书静静的道。

看着芙蓉花开处,那一身嫣红的女子软语轻声,却如暮鼓晨钟,韩文昊猛然惊醒,遂垂了眼忍了满心难舍深情道:“锦儿,文昊懂了,以后绝不会这般鲁莽。”

顾瀚扬远远看着垂花门外,芙蓉花边站着的那两个年龄相仿的身影,觉得极是碍眼,便走了上前道:“锦儿,这里风凉,有什么话等下吃饭的时候再说吧,此刻不宜让娘久等。”

看着突然出现的顾瀚扬不知怎么的,乔锦书就是觉得有些心虚,绯红了脸道:“是,爷,这就去了。”

留韵馆的丫鬟,看见乔锦书过来,都忙不迭的迎了上来,一个转身进了屋里,片刻功夫就见吴氏带了钱妈妈、春分急步下了台阶迎到了院子里,乔锦书忙上前行礼,谷雨等也蹲身给吴氏行礼。

吴氏牵了乔锦书的手细细打量道:“锦儿,可回来了

。”钱妈妈也在旁边高兴的道:“太太这一早上便坐卧不宁的,那吃的糕点都换了几茬了。”

乔锦书欢喜的任由吴氏牵着自己的手,去了留韵馆的东次间,吴氏把乔锦书拉在自己身边坐了,看着自己从小娇养的女儿,已经梳了妇人头却还是满脸稚气的样子,心里酸酸的,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娘,你看见锦儿便哭,不是锦儿不在的这几天爹欺负娘了吧,若这样,锦儿等下就找爹论理去。”乔锦书故意笑道。

吴氏被乔锦书呕得笑了,点了一指道:“你这孩子都是大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三不着四的,真是像你二叔。”

见说起二叔,乔锦书便把方才乔楠柏呕着顾瀚扬喊二叔的事说了,一屋子人又都笑了。

乳娘也把馒头、包子放到炕上,看着已经会爬会站的弟弟锦儿欢喜得不得了,抱了他们便亲,馒头倒还乖巧只是任着乔锦书亲,包子却也学着去亲乔锦书脸,涂了乔锦书一脸的口水,自己还呵呵傻笑。

把个乔锦书乐得不得了,忙要谷雨把自己带来的小玩意拿出来,自己拿了一个项圈先递给馒头玩,正准备拿了另一个给包子,就听见包子在旁边牵了自己的衣襟含混不清的说着:“包包,要。”

乔锦书惊异的道,弟弟们会说话了呀。包子的乳娘道:“正是呢,三少爷可聪明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便指了说,包包要,再没有人舍得不拿给他的。”

吴氏也高兴的笑道:正是那日送你走了,我和你爹说起你正难过呢,谁知他们两像知道什么一样,馒头突然扯了我的衣服喊娘,包子也跟着学,再叫他们喊爹又都抱着你爹喊爹,把你爹欢喜得什么似的,这才好些了。

乔锦书想着,自己离了家爹娘一定是难过的,特别是娘不知道怎样的难舍呢,如今有了弟弟承欢膝下,倒安慰许多。

一时下人回禀午膳好了,一家人便去纤絮阁吃饭。男女隔着屏风分开坐了,自然又是欢欢喜喜。

席间,乔锦书看见宋姨娘好像安分了许多,穿衣也没有那么张扬,眉宇间添几分柔顺,心里暗道,如果这样娘也省事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