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三 、赎罪梦魇(一)

三天的时间,我的病基本好转了,只是嗓子还有点疼。姜八绺被送到陆军总院治疗去了,这个我并不担心,黄司令说那里有他的战友罩着。

箴言寺依山傍水,房屋错落有致,后面便是九蹬山,前面是大清湖。空山幽静,青灯依稀。我站在小院里面向后面看,才发现箴言寺与黄司令的院子隔着一道青石围墙,很显然这是两个地方,只不过黄司令的住处和箴言寺的建筑混在一起罢了。

难得有时间梳理一下思绪。我把玩着墨玉鱼眼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此间的事情,墨玉上面的血瘕已经被我清洗掉了,露出了真容,玉色黑紫,手感温润,上面刻有很浅的花纹。

清晨的阳光过了好久才从九蹬山上射到小院子里面,最近天气转暖,虽然已经进入十二月份,但形同深秋一般的感觉。我望着寥廓的大清湖,龟山难觅,许是被湖中的水雾遮挡了吧。

“小金?”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站起身回头,是黄司令。老头子显然精神了许多,拄着龙头拐杖正站在那里看着我。

“黄老!”我恭谨地问候到。

“怎么样?病全好了吧?”

“嗯!沒事了!就是有点嗓子疼。”

“呵呵!年轻人那么大的火气?做事情不急于一时啊!”

我沒有急于一时,只是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有不真实之感。无论是在龟山静修堂所经历的还是在永安古刹发生的残杀事件,都出乎了我的认知。现代社会竟然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但我直到这些东西不过是所谓的“江湖”传统的延续罢了。我是身在江湖,却不知何谓江湖。

“你昨天说化真和尚和韩德昌都死了?”黄司令忽然问道。

我点头看着他,老头子若有所思。

“那对面的山里面还有谁?”

“您是问锁魂谷里面?”

“嗯。”

我思索了一下,该死的都死了,沒死的也被我和张园主打残了。估计这事阴阳道定然会深入调查一番,不过都已经死无对证了,这样倒是个很好的结果。

“还有一个叫冷无尘的人,是化真大师的保镖!”我淡淡地说到。

“冷无尘?”黄司令冷笑道。

我心下一颤,看來黄司令对阴阳道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按照阴阳道的规矩,外五内六,上三下四,一共十八个执法者。龟山以外有五个,现在我只知道两个,冷无心和冷无邪,其他的我还无从知晓。”

黄司令老眼精光一闪:“你竟然知道这么多?看來咱们的计划真实离成功不远了!”

“黄老,冷无心就是韩德昌,他也是冷无情,是化真的弟子,不过这事说起來也许您有点不相信!”

“怎么了?难道他也叛出了师门?!”

我盯着黄司令的老脸,发现每一道褶皱里面仿佛都藏着无限神秘一般。我沒有透露半点关于韩德昌的事情,事实上韩德昌不应该算作是叛出师门,他原本就是内堂的执法者,不过摇身一变成了大师伯高俊逸,潜伏在天道殿罢了。

至于化真和尚是如何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已经无从查证。这事情有些很让人惊奇,本來在武侠小说中才能被臆想出來的情节,在现实中真的上演了。

“韩德昌有两项绝艺,一个是伪装术,另一个便是功夫好,不过此人阴鸷,永安寺大火和澜沧别墅事件便与他有关联啊!”黄司令叹息一声说到。

“您说他善于伪装?”

“不是你想的那种伪装,应该叫易容术!否则当年我就能把他抓住给嘣了!”黄司令咬着牙说到。

我扶着黄司令向他的小屋走去,回头之际,我才发现小院前面的码头上站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汉子。看來这地方还是戒备森严的,周围都是老头子的保镖,不过我心下一动,一种兴奋油然而生!

“黄老,外面的人都是您的保镖么?”

“什么保镖?哎!”黄司令叹息着走进了屋子,净手上香,坐在太师椅里面,堆成了一具僵尸模样。

“小金,他们都是兵家子弟,我手下的儿孙!”

我小心地看着黄司令,不知道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陈伦只办了一件让我满意的事情,组织了一支保安队,全是我的旧部子女儿孙,就是他们喽!”黄司令啜了一口浓茶笑道。

“哦!”

黄司令眨眨干瘪的眼睛,里面露出一道精光來:“小金,昨天你问我为什么在阴阳道的静修堂看见了我的名字?”

我慌忙点头:“黄老,我也只是无心问一下!”

“你问到了我的心坎上了!本來我想让这事带进棺材里面……你还是知道一些为好,对我们的计划或许有些帮助也说不定!”黄司令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到。

“我不是阴阳道的信徒……枪林弹雨我钻过,这命就是从战场上捡的!还信什么大罗神仙?我也不想什么长命百岁,岁数活太大了,比较凡人了,我这个老不死的拖累政府,也拖累儿孙……这话说的有点乱!你将就着听罢。”黄司令前言不搭后语地自语道。

“我不信阴阳道,但我挡不住有人信!”

“是云姨吗?”我讪笑道。按理來说应该说是云娘!不过我不确信自己猜测得到底对不,不敢造次。

“嗯,那女人很执拗,二十年前便信什么得道升天之类的,不过我不允许他信,咱们是军人家庭,就信**,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少扯!”

老头子提高了声音,但随即便压低语气:“我这辈子管了上千人马,唯独管不住女人!这事都怨庞九霄老杂毛,他沒事便跟那个崔天伦混在一起,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女人受到了蛊惑,便信起來。”

庞九霄庞副官!事情终于在这里有了交集。我先前的猜测是云娘一定跟崔副官有什么联络,无双说崔副官是云娘“老相好”的,也就是说堂堂的黄司令被戴了一顶绿帽子!不过这事我压在心里面,不能经过我的嘴吐露出半点。

“女人要在龟山修什么静修堂,说是要赎他奶奶的罪,拗不过,我便修了!这都十几年前的烂事了。”黄司令展颜说到。

原來现在的龟山静修堂是黄司令修的,但在那时的龟山应该是裴东來的养殖场才对啊,我心下疑惑地看了一眼老头子:“黄老,据裴东來所说十几年前他曾经在龟山庄园干过养殖场的,您……难道也住在那里?”

“裴东來?呵呵!龟山面积很大,他只不过是在西山的澜沧别墅住罢了,那时我的权利很大,清湖周边的山林土地都归我调管,修个破屋子还要请示他?奶奶的!”黄司令冷然说到

“那为什么要在龟山修静修堂?”

“都是他妈的庞九霄蛊惑的,他说那里是离龙台山三清观最近的地方,也是离神仙最近的地方,放屁都不臭的道理!”

静修堂离三清观最近?!庞副官一定知道更为隐秘的事情,或许这事就是崔天伦老道下的局!

“静修堂修完的时候沒有多少信徒,我有时候陪着老婆子去看看,每次她都是说去赎罪,奶奶的,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多的罪!老子我嘣了不下百八的人,都是小鬼子,也沒想到去赎罪!奶奶的。”

我浅笑着喝着茶水,茶沏得有些浓了一点,满嘴苦涩。黄司令扛过枪杀过敌,这是沒错的。但人心思变,毕竟跟随他的爱人是他的生活秘书,如果……那会黄司令五十多岁吧?二十年前的事情,有些已经模糊了,糊涂得或许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黄老,那时云姨该是多大的年纪?”我恭谨地问道。

黄司令脸色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算着云姨的年纪,半天却摇了摇头:“忘记了……”

我心下冷笑,云娘现在最多不过是六十多岁,二十年前他应该四十岁刚出头,而跟着他的时候,应该是清湖初建之际,也就是三十几岁!也就是说,云娘提出修建静修堂的时候也许是三十**岁到四十一二岁之间的年纪!黄司令与云娘之间相差二十多岁。

“那时候我忙于大清湖的事,移民,征地,测量,修大坝,防洪抗灾,救援,还要政治学习,大干四化什么的,哪有时间陪他去赎罪?奶奶的,多亏了庞副官挡驾啊!”黄司令的老脸松弛下來。

庞副官挡驾?!看來黄司令对女人果真沒有那么细致地了解,有些“活”不是谁都能替你去干的,尤其是陪女人这事,说不定……

“后來,老太婆子就住到了静修堂,裴东來转手澜沧别墅的时候,她才到西山來住,又十多年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她都死了快十年了……”黄司令的话音越來越低,最后竟然听不见了动静。

了然!也就是说云娘在黄司令搬到澜沧别墅之前修建了静修堂,而且大部分时间是在那里“赎罪”的,奶奶的!黄司令到了澜沧别墅不久,便发生了火灾,也就是“十年异案”之中的“澜沧火灾”事件!

永安古刹火灾事件是“十年异案”的第一案,大量的文物被毁,高俊逸、岳显河被烧死;澜沧别墅火灾事件应该是“十年异案”的第三案,金锁的亲娘被烧死,云娘落难隐姓埋名!不过这里面还缺少一环,便是裴东來的庄园工人暴死事件,这个应该是第二个异案!

我呼出一口浊气來,事情似乎有些眉目了。突然听到黄司令已经发出了香甜的鼾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