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四 、赎罪梦魇（二）
黄司令在龟山东山小岛修建了静修堂，云姨整日便在那里“赎罪”！我不知道人的信仰是否有“毒”，但我知道鸦片烟的成瘾性。云姨所表现出來的这一切极不正常，既然是黄司令的生活秘书兼夫人，不理正事，却笃信阴阳道。
修道成仙本无罪，错就错在他把“崔副官”当成了老鬼！这事恐怕黄司令还蒙在鼓里，但这个“崔副官”让我满心的疑惑：黄司令说他只一个副官庞九霄，哪來的崔副官？但就他所述的“庞副官”何其相似“崔副官”！
化真和尚怀疑永安古刹火灾事件是阴阳道策划的阴谋，但从黄司令的话里可以分析出來，二十年前阴阳道盟的势力并不大，否则不可能连一个静修堂都建不起，还需要云姨靠着黄司令建静修堂。那里我只住了一个晚上，规模不是很大，但眼下的信徒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已达到了顶峰，这事无可置疑的。
静修堂是天道殿下面唯一的堂口，倘若是在清朝或是民国时期，阴阳道或许繁荣过，因为有众多的流人存在，而且阴阳道的创始者便是流人“崔天伦”，这种判断应该是很理性的。随着历史的沉落，阴阳道也衰落下來，到了黄司令所说的“三十年前的三清观崔天伦”的时候，已经是孤木难支了。
阴阳道的“天伦计划”是复原“两殿一宫”，也就是说在历史上，“两殿一宫”的确存在过，天道殿的静修堂也是存在过。云姨在龟山东小岛上修建的所谓的“静修堂”，不过是信徒们清修的一个场地罢了。
我心下理顺着这些信息，半天才整出个头绪來。庞九霄庞副官和阴阳道的“崔天伦”走得很近，也许庞副官是第一个加入阴阳道的军人，而云姨在他的蛊惑下也加入了阴阳道，才有了后來修建静修堂一事。
那个传授“阴阳道”的崔天伦极有可能就是第三任阴阳道盟的盟主，而庞副官则是他的得意信徒。我不知道在阴阳道内如何划分的等级，但庞副官在阴阳道里面的地位不会太低，他毕竟修建了静修堂，毕竟带出了童飞、韩德昌等一大批阴阳道的忠实信众。
最关键的是他策划了“永安古刹”火灾异案！虽然最后阴阳道的信物血玉阴阳镜被拆分成四块，但那个“崔天伦”或许得到了关于“两殿一宫”的秘密指引，而后便销声匿迹了。
这是从我所掌握的信息中得到的关于阴阳道的最基本的事实。至于那个“崔天伦”去了哪里，庞副官是怎么死的，血玉阴阳镜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等等，还是未解之谜。
我掏出烟來点燃，吸了一口，满嘴苦涩起來。现在我要找到几个“点”來把这些信息串起來：第一个便是那个“崔天伦”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第二个庞副官在阴阳道里面到底是什么角色；第三便是澜沧庄园的暴死事件是否与阴阳道有关！
关于“崔天伦”的事情，黄司令应该有所记忆。云姨修建了静修堂对于阴阳道而言应该是“功德无量”的，黄司令的这种支持应该值得阴阳道敬重的，至于庞副官，在我的眼里此人必是“心怀鬼胎”之辈！
庞九霄不做正经事却钻心修习阴阳道，跟着崔天伦混，还蛊惑云姨成了信徒，拉拢黄司令的警卫员策划了永安古刹火灾事件，在这些事情应该是一脉相承的。“十年异案”的始作俑者并非是个案，而是由此引发的连环案件，而且到了最后谁都无法控制局面，造成了延续至今的恩怨杀戮。
“小金……我又睡着了？”苍老的声音叹息道。
黄司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來，脸色青灰，显然精神状态不佳。
“黄老，您醒了？”
黄司令点点头：“人老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能睡过去！我方才讲到哪了？”
老头子还记得这件事，不过也好，过去的情况了解得越多，便越容易活得有价值的信息。
“您讲到搬到了澜沧别墅，然后发生了火灾的事！”我轻声提醒道。
黄司令低下头，思考了半天才尴尬地笑了笑：“对！别墅着火了……老太婆便是在那场火灾里面给烧死的！”
我盯着黄司令的老脸，他似乎沒有说谎，尽管他说得很轻，但我能看出來他内心的痛苦。
“黄老，咱们先不谈这事了！裴东來为什么要把澜沧别墅转给您呢？在此之前龟山庄园暴死的三个工人难道沒有报警么？”
黄司令点点头：“嗯！问得好！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据裴东來说是因为闹鬼！”
“您看见过吗？”
“什么鬼啊神的，我不信！当时柳泉负责水上派出所，他也去调查过，三个工人不过是失足落水罢了！”
我心下一颤，柳泉竟然调查过此事！看來龟山庄园的暴死事件或许有所进展了。
“黄老，您认为三个人在同一地点暴死，这件事正常吗？”
黄司令眼色凝重地看着我：“不正常！我接手后发生了澜沧别墅火灾，在随后的三年间职守的人也死了三个，直到陈伦退出龟山别墅才算消停点！”
看來黄司令并沒有认真对待过这件事，在火灾过后便匆匆搬出了澜沧别墅。难道他受到了什么威胁吗？谁能够威胁他做出了这种让步呢？
“黄老，您所知道的崔天伦，他上哪去了？”
黄司令忽然站起身來，在地中间踱了几步：“他在二十年前便死了！”
死了？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小金，你好像对崔天伦也很感兴趣啊！”黄司令一咧嘴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來说到。
“永安寺大火后他便消失了，这个柳泉应该知道，他负责调查火灾的事情，他四个战友死的死沒的沒，我把他调到了公安局调查这件事。”
黄司令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测。永安古刹火灾事件是阴阳道的一场阴谋，他们的目标是血玉阴阳镜，因为那镜子里面有“两殿一宫”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时任盟主的崔天伦才知道，至于韩德昌之辈不过是被人调遣的棋子罢了！
调遣韩德昌的人便是“庞副官”！他才是阴谋背后的策划者，崔天伦是揭开血玉阴阳镜的关键，但几十年过去，他也未必活到现在，此人已经沒有了价值，倒是庞副官值得深究下去。
我站起身來恭谨地看着黄司令：“黄老，阴阳道有个奇怪的规矩，盟主必是崔天伦！而且他手下的三个堂口有十八个执法者，名字从來沒有变过，所以我怀疑您所说的崔天伦应该是阴阳道的盟主才是。”
黄司令眼神一紧，堆满褶子的老脸似乎阴沉下來，垂首看着我：“你是说永安寺的火灾跟他有关系？”
老家伙精明得很，一点即破！我凝重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永安寺火灾事件应该是一场阴谋，目的便是夺取一件宝贝，叫作血玉阴阳镜！您听过这东西么？”
黄司令沉默起來。小屋中的老式挂钟发出清脆的鸣响來，已是正午时间，阳光从窗子射到了地上，映出黄司令佝偻的影子來。
“咳咳！小金，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具判断力的年轻人，比柳泉更理性！当年柳泉便是败在了这件案子上，他始终沒有弄明白一件事情，我也沒有想到这个问題，就是阴阳道的人都是一成不变的名字，人与名字无关！”
“您老说的对，韩德昌有两个名字，代表了两个人，一个是冷无心，另一个叫冷无情，而他倚靠易容术，又变成了高俊逸，成了化真和尚的弟子潜伏在永安寺，您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我低声问道。
“咳咳，利害！”黄司令摇了摇头咳嗽起來。我慌忙走近扶着他坐在太师椅上。
“还有那个不得好死的童飞，成了清晖大师的关门弟子，却叛逆出天道殿，清晖大师也冤死在他手里。您知道这又是为什么么？”
“清晖和尚……他用人失察！”
“那您呢？”我盯着黄司令的老脸问道。
用人失察的岂止是清晖大师？如果黄挺能够体察到身边尽是一些蝇营狗苟的人，何至于发生如此惨烈的“十年异案”？何至于冤死那么多的无辜生命？不过说这些已是为时太晚！
黄司令低垂着老脸，很痛苦的样子。
“小金……那个时代造的孽啊！”
我冷笑道：“黄老，您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么？阴阳道有一个至宝的信物，不知道您听说过沒有？”
半晌，黄司令才上來一口气，喉咙里面杂音很重：“你是说……阴阳镜？”
“嗯！就是血玉阴阳镜，您应该知道其中的秘密吧？”
“这个……我不太记得了，那东西是四十年前初建清湖的时候，在龙台山的一个山洞里面找到的！都放进了永安寺，难道那东西……很邪恶？”
我凝重地点点头：“不是一般的邪恶！所有这些冤死的人，包括两次大火和云姨的遭遇，还有八名工人的暴死，甚至后來的这些冤死的人都是因它而起！”我提高了声音说到。
黄司令显然被震惊了，老眼瞪着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那东西……我看过，只是普通的脏兮兮的阴阳镜，何至于此？”
他显然对阴阳镜沒有更深的了解，对阴阳道更是缺乏深刻认识。不过我不想将事情说透，免得坏了事。
我抚了抚他的胸口：“黄老，您先歇息一下，这些也是我胡乱猜测的……您还沒告诉我静修堂里面为什么有您的名字呢！”
老头子双眼迷离起來：“那是……我是在为自己赎罪……”
我心下一滞，又是一个赎罪的！金锁在石人洞里面对着空棺材向他娘赎罪，而黄司令则入了阴阳道也是赎罪！人要是承受太多的罪过那能赎得完呢？就如“假和尚”冷无心那样，心怀罪恶之念，身藏邪恶之行，尽管掩藏得很深，终究是赎不了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