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六章 龟山鬼巢(三)

夜黑风冷,残雪潇潇。无情留在接待室,好几个保安看着,我和凌伯跟着冷无极向龟山庄园走去。脚下是沿着山势修建的青石台阶,两侧则是成排的“金钱榆”,往山里面望去,大片的灌木之间散落着数十株高大的树木,寒风吹过发出“飕飕”的风吟來。

台阶的尽头是一幢三层楼高的建筑,走近仔细观看,此楼绝非跟三元酒店一样的楼,而是三层仿古式建筑,望角飞檐古韵悠悠,在黑夜里就如一头巨兽匍匐在山上一般。别墅正门悬挂着两盏红纱灯,在寒风中來回摇晃着。

龟山上应该有两座别墅,另一个便是澜沧别墅,但我观察了半天也沒找到。我往北面望去,静修堂的昏黄的灯光如同萤火一般微弱,远处则是大清湖黑黝黝的影子。

一行三人进了别墅一楼,冷无极则停住脚步:“二位,稍等片刻!”说罢便拿起手机打电话。

楼下大厅布置得极为普通,正对着别墅大门,是一只硕大的屏风,上面是一幅仿古清明上河图。屏风两侧是两盆高大的“发财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自二楼下來一个中年人,身穿中山装,带着金丝眼镜,迈着方步走漏过來。

“无极,是谁啊?”那人的声音很低沉,却透着威严。

“他们说是天道殿的!”无极低头回道。

那人的脸色一滞,看了一眼凌伯,又扫了我一眼:“你们找崔先生?”语气极为不屑地问道。

凌伯佝偻着脊背,脸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我是静修堂守门的凌真居士!请问您是……”

“无极,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管了!”

无极推门而去,我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下不禁紧张起來。这龟山鬼巢远比我想象的森严许多,这一路的防护道卡便够难缠的,若是此行闯进來,说不定要吃大亏!

“这位是天道殿殿主?”那人阴沉地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浅笑一下:“敢问怎么称呼您?”

“是你想拜见崔先生?”那人根本就沒搭理我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是!”

“他來干什么?”那人用脑袋点指着凌伯问道。

“他只是來证明我的身份的!”我冷然答道。

那人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干笑了一声:“咯咯!你是天道殿殿主?”

怎么跟鸭子的动静?我心下怒火腾地起來了,难道阴阳殿这帮家伙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货色,都是这个熊样?

我踱了几步,站在屏风前面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我们是來拜见崔先生的,还望你禀报一下!”

“呵呵!崔先生不在,请回吧!”一声阴冷的笑声。

大厅内的气氛陡然冷了起來,我扫了一眼屏风,耳边响起上楼的脚步声來,那家伙兀自又上了二楼:“沒有崔先生的护身符,私闯民宅,打伤保安,明天等法院的传票吧……不过,损失你们是要赔的!”

我的心下一惊,崔先生的护身符?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这家伙可真够嚣张的,我们好不容易进來,两句狗屁话便把我们打发走了?凌伯脸色气得发青:“您好歹通报一下啊……”

“凌老!阴阳殿的人不过如此,我们走!”我踱到凌伯的身旁搀扶着他就往外面走。

“我说你们明天等法院的传票!”那人站在二楼的缓步台上笑道。

我转过身盯着“金丝眼镜”:“哈哈!不见崔先生也罢,不过可要小心我明天來端你们的老窝……”

“你……罪加一等!”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來,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猛地用力一弹,那卡片便飞了出去,闪过一道金光飞向二楼,“啪”的一声便撞到那人的身上,掉到了地上。

“看看这个是不是崔先生?是的话叫他收回去!”说罢我便扶着凌老走出了一楼大厅。

无尽的夜,冷风袭人,凌老落寞地看了我一眼叹息一声:“殿主,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嗤笑了一声:“好戏在后面呢!你以为风水道师是那么好见的么?他们不过是在吊我们的胃口罢了!”我走到院子里面的石桌旁,裹紧了风衣坐在小木椅上点燃一支烟,思考着该怎么对付崔先生。

龟山的夜静寂凄清,大清湖寥廓而空明。这里便是“十年异案”的发生地,山下的湖里不知淹死了多少冤魂,老林子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野鬼在游荡。

这里的环境虽好,但算不得风水宝地,这点跟对面的三元酒店一样,这里是死地!一面迎山,三面临水,前有阻隔,后有绝路,堂堂的风水道师为什么选中了这种地方做鬼巢?

“殿主,有人來了!”凌老打断了我思绪。

我抬头向前面望去,对面果然走來一个人,中等身材,穿着长袍,带着黑边眼镜,四十多岁的样子。我的心一紧,此人正是风水崔先生!我曾经在宏远酒店见过一面,不过那时我是给宫总开车的。

“凌真居士,你怎么來了?”來人的声音很低沉,却也阴冷异常。

凌伯显然惊惧不已,身子颤抖了一下,低下头道:“崔……崔先生,我是陪殿主前來拜会您的!”

崔先生凝神看了我一眼:“天道殿殿主?”

我站起身來,甩了一下风衣点点头:“正是!”

“到玲珑宫说话!”崔先生思索了一下道。

凌真拉了我一下,手抖得利害。崔先生在前面引路,我和凌伯跟在后面,正这个时候,丛别墅里面冲出來一个人來,正是“金丝眼镜”!

“大师,他们……”

“我知道了!”

“他们怎么有您的护身宝符?”

崔先生停下來:“你的废话越來越多了!”

“金丝眼镜”登时脸都绿了,“啪啪”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我……”

“你好好安排一下凌真居士,伺候不好的话……”

“是……是……”那家伙显然是极为惧怕崔先生,双手捧着我飞出去的金卡:“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收回宝符!”

我嗤笑了一声接过护符金卡:“凌老,折腾了半夜,您跟着这位先生休息去吧,他会好好接待你的!”

“是……是!凌老,您请!”

崔先生阴冷地看了一下“金丝眼镜”的背影:“金雨,他是我的法律顾问!”

我点点头,但随即心里面便犹如堵了棉花似的,憋得上不來气!崔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从來都沒有打过交道!

“崔先生……您……”

“呵呵!咱们到玲珑宫细谈!”崔先生冷笑道。

我的身份向來是不为人知的,张园主曾经跟我说过:做人要低调,做事要老道!两年來的冒险,我做人不怎么成功,老是被人算计,但做事却掌握了不少经验。

这次的行动就两个人知道:无情和凌伯,绝对沒有第三个人知道,崔先生怎么知道我要來?而且张嘴便把我的名字道了出來!我他妈的成了“玻璃人”,透明的?

“很奇怪么?”崔先生冷笑一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

崔先生走到龟山别墅侧门,两扇对开的玻璃门自动打开,迎面便是电梯,崔先生的手在识别器上划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响,然后电梯便打开了。崔先生优雅地按了一下按钮上面指示着“-2”字样!

我心下一颤:难道龟山别墅还有地下室?!真他妈的是邪性了,这地方若不是有人领着,恐怕一出门我就迷路了。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崔先生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镇静了一下:“不想知道!”

“呵呵!”

电梯瞬息间便到了指定位置,我和崔先生走出了电梯。眼前是一条不长的小走廊,顶棚上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墙壁凹凸不平的花岗石,浅灰色的大理石地面。

小走廊向里面一拐,又出现了一道玻璃门,自动打开。过了玻璃门,对面又是一道电梯,崔先生划了一下手掌,电梯打开,崔先生沒有在电梯里面停留,而是直接穿过电梯。

我瞪着眼珠子看了一下,原來这个电梯是能上去的,不过电梯打开后,对面也是电梯门,同时打开了。这种设计真是邪性了!我惊颤了一下,紧跟着穿过电梯。

“这里是龟山别墅的地下二层玲珑宫,十年來你是第四位进到这里面的人!”崔先生冷笑道。

眼前出现了一道朱红色木门,崔先生丛怀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进吧!”崔先生站在门口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

这是一间五十多平米的精致小屋。木门两侧亮着橘黄色的壁灯,南侧靠墙是一张大沙发,前面则是一张茶几,西侧的墙体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红光,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我狐疑地望着北侧半弧形的玻璃幕墙,仔细看去却是硕大的墙壁式鱼缸,里面游动着数只黑影。大厅的中间则是一方小几,上面放着茶道用具。小几两侧则各有一只软垫。

崔先生看了我一眼:“今天我请你品茶!”说罢便脱去长袍,放在沙发上,走到小几前面,盘腿坐下。

我嗤笑了一声:“崔先生,我可不是跟你品茶來的!”

“在玲珑宫里面品茶,你会得到很多灵感!”

我盯着神秘莫测的崔先生,心下不由得紧张起來。这是我遇到的最老辣的对手,我不确定能否打得赢他,丛眼下的形势來看,基本沒有可能!进到这里面所经过的几道关卡,外人绝非是用手一划便能进來的,那是指纹身份识别系统!

既來之则安之。我缓步走到小几旁,看着崔先生正在摆弄着茶具,心下不禁淡然起來。无论是多么邪恶的人,都会有自己柔和的一面。单从阴阳殿旗下的往生堂和锁魂堂來看,这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邪恶组织,但从现在的崔先生來看,不过是一个会享受的文人墨客罢了。

小几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紫砂壶,崔先生不断地用开水往壶上浇者热水,热气蒸腾,飘渺着散开,四盏只有酒盅大小的紫砂杯也用热水浇了一遍。

“玲珑宫已经好久沒有來客人了!”崔先生幽幽地说道。

我盯着崔先生:“您跟天缘商场的二哥是什么关系?”

我为何有此一问?方才我甩给“金丝眼镜”的那张护符金卡便是鬼面二哥给我的那张“九华山护身宝符”!既然那家伙说我“怎么有崔先生的宝符”,这东西定然是崔先生给鬼面二哥的。

崔先生眉头紧皱了一下:“品茶要心静,茶中滋味才最真!”

我看了一眼茶盅,里面已经斟满了蓝绿色的**,一股幽兰之香四溢出來。品茶之道我还从來沒有享受过,不过以前看《红楼梦》的时候,倒是品读过里面的香茗。

崔先生根本不跟我谈那些事情,只是陶醉般地品茶。

“金雨,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玲珑宫么?”

我苦笑着摇摇头,端起茶盅啜饮,入口味苦却带着淡香,嗓子居然绵润起來,果然是好茶。

“这茶九华山茶!”崔先生享受般点又品了一口:“仙铛气味冷芝耳,僧碗芳香点茗芽!”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古诗词吗?我看了一眼崔先生,我看他不像个风水道师,倒是像个风流老秀才!

“金雨,你知道吟茶的诗句么?”崔先生抬头看着我问道。

我心下冷笑,茶诗多的是,不过我得找一些有“意思”的!

“崔先生,我就知道几句,不是什么名家的!”我窘迫地笑道。

“说说看!”

“一局输赢料不真,香消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我盯着崔先生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