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总觉得她没有人类应该有的情绪,所以格外喜欢看她情绪起伏的样子。生气也好,微笑也好,总胜过板着脸没有表情。可是,这些“起伏”里,不应该包含她的眼泪。

他没有想过她会哭。

流泪的她这样令他心疼,他只有更温柔地拥住她,竟说不出话来。

她别过头,把泪倒回去,声音有些低哑:“别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她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

这样酸楚又这样陌生。

“百里无双。”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她耳边,“我会比你先一天到达虚余寺,我要在桃林里布置我们的婚礼。我要向花千初订做一件落满桃花瓣的衣裳给你做嫁衣。我要在我们相遇的那天娶你为妻。我要一生一世照顾你,不让你流一滴泪。如果我做不到,让我不得好死。”

“不用发誓,我知道你可以做到。”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像要把胸膛里酸涩情绪全都吐出来,悠长的气息在胸腹内回荡,山林间的空气这样清新,风猎猎地吹动衣袂与头发,她用另一个话题把自己从这样的情绪里拉出来,“来,猜个谜语吧。淡竹积壳,白芷防风,红花在风,熟地不用半夏,生地乃用车前。这是你的本行,可曾听过?”

“咦,没听过。”

他们那天猜了那么多则,都是彼此听过的,这下倒觉得特别,他道:“我猜不出来,我师父未必猜不出来,你跟我去见见他。”

百里无双诧异,“你师父?”

“猜谜的师父。杜师叔。上次在娑定城说给你的那些谜语都是他小时候教我的。”

谁知杜子新只听到这条谜语的第一句,整个人就愣住。非常明显地,所有表情全部冻结。

“……淡竹积壳,白芷防风,红花在风,熟地不用半夏,生地乃用车前。”他喃喃地重复着这道谜语,忽然望向央落雪,“你从哪里听来的?”

央落雪和百里无双互望了一眼,情知有异,百里无双道:“有一位名叫卜知书的女子,前辈认识吗?”

“卜知书?”杜子新的神情茫然,这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不对,不对,这个谜语,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知道。大小姐,我问你,这个叫做卜知书的——”他自己的声音蓦然顿住,脸上神情变幻,两人从来没有在哪个人脸上一瞬间看到过这样复杂的表情,他已大笑起来,“卜知书,卜知书,原来如此,是她,是她!”声音却又低下来,他颓然地坐下来,叹了口气,“她在哪里?”

央落雪便把知道的事说了,末了,转脸向百里无双,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虚症难倒那么多大夫的原因了。你大师父,是自己不想好起来。她需要治的,不是虚症,而是心病。”

“我出来这些天,也不知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