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又浓了起来,烟雾也在飘绕不息。

还是那样黑黑的房间,还是那样压抑的气氛,还是那个忧郁的男人。不过今天他的心情看起来要舒畅许多,因为有件一直困扰他的事情,在今天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虽然还不能由此就做出结论,但他更加相信自己一直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事情已经再也找不到直接的证据,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判断,而事情又非同小可,是不能够判断错误的。

他又走到了柜子旁,那个放着许多把刀的柜子。拉开门,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在选择,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刀,一把牛角尖刀。他喜欢刀,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喜欢购买,他要的是那种锋利的尖刀,这能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他相信也只有这样才会让对方也感到寒意。

有时候,刀的作用不仅仅在于刺出之后的效果,如同拳击手站在台上,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拳头,还有眼光给对方的威慑力。而有些人,杀死他们对他们会是一种幸福,这是绝对不足以解恨的,必须让他们的精神遭受到最大的摧残后再死去,所以与死亡的结果相比,过程才最重要。

他喜欢用刀来主导这个过程,但他怕见到血,这看起来是个无法调和的矛盾。或许是由于小时候见的太多,虽然那不是人血,可畜牲的血同样也是血,而且谁又能分的那么清楚?

他仍旧记得,那时候他只有五六岁,每天早上,都会被尖锐的号叫声吵醒。于是有一天,他不顾母亲的劝告,一个人悄悄跑了出去,他跑去了家里在村口盖的那些简易房子,站在没有窗户的窗口,他踮起小脚,用他那双尚看不懂世事的小眼,悄悄往里望去。于是,他就看到了让他一辈子也无法忘掉的一幕,这一望也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的身上从来就没有干净过,每天都闪着油腻的光,而且散发着厚重的味道。那一天,他知道了原因,因为他看到了父亲,父亲正站在那间房子里,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父亲的面前,是一个粗壮的木头凳子,上面绑着一头黑乎乎的大猪。猪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嘴角在不断地淌着鲜血,而在实际上,它流血最多的地方并不是嘴,而是前肢的侧面。

那一天,他目睹了父亲杀猪的全过程,父亲的手脚非常利落,一会儿工夫,几头猪就全部躺下,其它几个人就分别用刀往下刮着猪皮。那种血腥瞬间就布满了他的眼睛,他想起那些可爱的猪,就在前天他和母亲一起去给它们喂过食,现在却变成了一爿爿的肉,嗓眼儿处立刻就涌上一股热流。他是大声尖叫着跑开的,在回家的路上,他吐了一路黄绿色的消化液。

回去后他就病倒了,恍恍惚惚中他的眼前总是飘着那些血腥的画面,甚至是在闭上眼睛后,充斥在脑子里的还是这些。母亲认为他一定是中了邪,是那些猪的魂魄附在了他的身上作怪,于是请来了神婆做法事,但他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从此心里的阴影就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