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明白了许多，知道这是父亲的职业，可他非常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干这个呢？父亲语重心长地说，我也不想干这个，谁不知道干这个要折损阳寿？可要养活全家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我必须挣很多的钱才行，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
慢慢地，他明白了父亲的苦衷，人是不能选择生活的，只能由生活来选择你。于是在经过了漫长的思想准备后，他决定替父亲出一点儿力，那就是帮父亲救回一些阳寿，在那一天他就提出要替父亲去杀猪。父亲瞪着腥红的血眼，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怎么能让儿子去干这个？屠夫与古代的刽子手是一样的，不是情非得已是不能轻易去做的。
可最后他还是去了，同样作为家里的男人，他觉得有义务替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尽的事情，去分担一部分家庭的负担。面对他坚决而不容反驳的理由，父亲无话可说了。
他第一次握住刀的时候浑身发抖，父亲不断地教着他应该怎样下刀，怎样下刀猪会死的快而痛苦少，刺到什么地方溅出的血会少……，他恍恍惚惚中似乎什么都懂了，可在刀刺下后还是鲜血四溅，整整溅了他一身，他大叫着扔下刀拔腿就跑。
他一口气跑到了家里，耳边全是那些尖锐的号叫声，让他的鼓膜隐隐作痛。他不敢去照镜子，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十分恐怖，会让他魂飞魄散。于是他拼命地用水清洗自己的全身，乡间的河水可以洗净全身的血污，但那声久久不息的尖叫和那个哀怨的眼神呢？虽然只是猪的眼神，可他始终相信，畜牲也是有思想的，它们的眼神也同样闪着智慧的光芒。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坚持让自己再去握那把闪闪的尖刀，然后按着父亲讲过的步骤，一点点去寻找猪身上的部位。慢慢地，他真的也能像父亲那样了，流出的血越来越少，嚎叫声也变得短促轻微。父亲得意地笑了，他知道虎父无犬子这句话，莫非屠夫的儿子也有杀猪的天分？
其实那不是他的职业，他只是在帮父亲而已，很快，他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离开了那个血腥的地方。他有了全新的生活，可他却无法摆脱过去的那段记忆，那种场面总是会不经意地出现在眼前，仿佛空气中也能立刻闻到那种血腥的味道。从那之后，他几乎不敢再看到血，哪怕是一丁点儿，都会让他想起曾经的手起刀落，这时他终于明白，屠夫为什么会和刽子手一样；也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说他会折损阳寿。
只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他这一生，竟然要和血有着无法割舍的渊源。他曾经那么深爱的女孩啊！那曾经是他一生的幸福啊！就那样地倒在了血泊中。她是用一把刀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看到的时候，她的双手还紧紧握着那把尖刀，刀尖正好刺在了胸口，那曾是父亲说过的痛苦最小的地方，不过那是对于牲畜，人也会一样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因为她永远也不能再开口和他说话，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