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罢不能 十五(3)

季宛宁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范丽华。在她的印象里,范丽华的丈夫杨建国虽然性格内向,稍显木讷,在事业发展上明显不如妻子,但他为人正派,忠厚老实,对家庭尽心尽力,对妻子的事业也十分支持。这样一个丈夫,固然不能说十全十美,但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可范丽华却像是对此毫不在意,和高山相识不久便有了那种隐晦的关系,这不能不说是她自己的一个错误。

不过季宛宁一转念又想,刚才她和苏阳在讨论婚姻中的夫妻关系时提到,夫妻双方是否合适,外人通过一些表面因素很难判断准确,只有当事人自己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也许范丽华和杨建国之间,也存在某些不能为外人所道的隐情。否则以季宛宁对范丽华人品、性格的了解,范丽华不仅不是风流成性的女人,而且为人相当谨慎、自律,怎么会随随便便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范姐,你也别太悲观了。沉默片刻,季宛宁开口说,你们夫妻快二十年了,老杨又是个忠厚的男人,就算有一天他知道了,生气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气过闹过,也许还是能原谅你的

范丽华没等季宛宁说完便插了进来:说实话,今天我都想过,与其这么提心吊胆地瞒着,不如索性厚着脸皮跟他主动坦白算了。他要怎么样,也只能看我们的夫妻感情怎么样了可,可我又存着侥幸心理,万一那件事能解决掉呢?要是我运气好,把问题悄悄解决了,老杨压根儿就不知道,不是用不着伤他一次心了吗?

季宛宁暗想,看来范丽华对丈夫并非没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在意杨建国是否伤心了。可要是这个问题在半年前就能想到,岂不是不必经历现在的折磨了?

季宛宁叹了口气,说:这个问题怎么看,还是得你自己考虑好再作决定。对了,今天高山去看你,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老杨一直在,哪儿敢说什么?范丽华情绪复杂地说,我没想到他会来看我,他这人向来挺谨慎的。

季宛宁没告诉范丽华,自己和高山见面时曾挖苦过他不关心范丽华的伤势。何必刺激范丽华呢?现在她已经焦头烂额、濒临崩溃了。若非如此,开车数年安全无事的范丽华,好端端地怎么会出车祸?

季宛宁说:也不知他有没有去你们的房子看看。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再问问情况。

范丽华叹了口气:麻烦你了,宛宁。要不是咱们相交多年,我真没脸听你叫我范姐,没脸让你给我帮这么多忙了。

季宛宁自然又宽慰了范丽华两句,然后两人便挂了电话。季宛宁一时不能从范丽华事件的情绪中脱出身来,站在桌前怔怔地发呆。

苏阳走到季宛宁面前,抱住她的肩膀,问:就是这个范姐?

季宛宁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前两天她对苏阳提过一位朋友惹了大麻烦,现在苏阳已经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来了。她苦笑一下,点点头:就是她。

苏阳看出季宛宁并不想和他多谈此事,便没再问下去,只说:凡事尽力而为,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季宛宁勉强笑笑,说:我得再打个电话。说完,她找出电话号码本,按着上面的号码给高山拨了一个电话。

高山接通电话,听出是季宛宁后,告诉季宛宁自己正想找她。

你今天去医院看她了?季宛宁抢先问。

高山不置可否:怎么了?

我没告诉范姐咱们的谈话内容,季宛宁含蓄地说,她没想到你去看她。你也真沉得住气,看来处长不是白当的。

高山不接季宛宁的话,而是径自说:现在我在这套房子里,我仔细检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季宛宁自然明白高山说的这套房子指的是哪套房子。她问:范姐说大概在床头附近,你仔细看过了?

就差掘地三尺了。高山沮丧地说,连一个针尖大的斑点我都趴在那儿研究半天,看有没有可能是个摄像机,结果只不过是个斑点而已。

季宛宁为高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能说出颇为幽默的话,几乎想笑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杨建国那副永远没什么变化的沉闷模样,似乎多了一点儿对范丽华的理解。女人大多喜欢幽默的男人,偏偏生活中真正幽默的男人又如同凤毛麟角。物以稀为贵,这些男人的身价便随之高涨起来。

季宛宁拉回自己瞬间散漫的思绪,对高山说:会不会是你不懂不了解那些设备,所以发现不了呢?对不起,我可不是想打击你的自信心,男人不懂高科技设备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也不知为什么,季宛宁对高山总忍不住有点儿想挖苦,你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专业人士再去查查哦,你可以先把房间里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拿走,我也不告诉人家这是什么人的房子,你会很安全的。

季宛宁,我没得罪你吧?高山显然也意识到了季宛宁对他的挖苦,忍不住说,你好像对我怀着刻骨的阶级仇恨,时不时抽空儿打击我一下。要是你承认这样能满足你的虐待欲,我就自愿献身好了。

季宛宁尝到了高山的厉害,一来不想和他在语言上过多纠缠,倒像是她和他之间有什么暧昧似的,二来季宛宁也觉得范丽华和高山的关系,实在不应该单单归罪于高山。其实她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本能地维护着范丽华,将责任推给了高山。

季宛宁像是没听见高山的话,又说:我问你呢,要不要我找人帮忙?说不定会对那件事有点儿帮助。

高山沉默片刻,郁郁地回答:算了,我对自己的视力还比较有信心。那人能把东西装进来,也就能把东西拿走。再说现在找到东西也没什么意义,我们我和范丽华,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行啊,随便你。季宛宁有点儿没趣,说,反正范姐托我的事儿呢,我会尽力去办。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挂了电话,季宛宁半天不说话,自己坐在那儿闷闷不乐地出神。

苏阳看出季宛宁情绪不佳,笑着和她打岔:我听你这个电话说话挺厉害呀,跟平时不太一样。这人怎么得罪你了?

季宛宁无精打采地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自作多情吧。

说完,季宛宁不由一惊,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自作多情这个词来。见鬼,自己这是怎么了,对高山的态度老是这么奇怪,实在犯不着呀。难道真的是出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原因,有点儿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