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偏着头,她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从提前进宫,到亲自在宫门口迎接,到陌桑苑里的谈话,到昭阳殿的家宴,还有那些许许多多赏赐的玩物,那幅他亲手画的画,那些杏花,在昭华宫过夜,盖在她肩头的锦被,再到午后的点心。

甚至还有姬弗然进宫。

她不愚蠢,自然知道寻常男子是不可以进宫的,哪怕华贵门第如她姬家也不可以。

袁夫人可以经常进宫,带着几个妹妹也是常事,但是,想要带着子侄进到后宫内廷之中,没有上位者的允许,却也是不可能的。

姬弗然能进宫来看她,想必是他允许的。

再愚钝的人都知道他花的是什么心思。

少女的心绪总是十分微妙,她知道他的心思,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她身上花这么多的心思,甚至还为她冷落了楚妃,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

为了她故去的父亲,或者是姬家,再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

她固然觉得别扭,开始时甚至十分抵触,日子慢慢一长,却也无法抑制的越来越觉得感动,还有温暖。

父母去后,这样对她的人,毕竟已经很少了。

不管少年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他对她好,是实实在在的。

他对她进宫前的往事,想来也不会一无所知。

深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满是少年的气息,她沉声道:“陛下是圣明之人,对万事洞若观火。想必也一定知道……指月在家中时,与大堂兄弗然过从甚密……指月曾经……不瞒陛下说,指月并不愿意进宫,但是,既然进了宫……指月只是希望,能让指月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零落散乱的话语,一席说下来,姬指月背后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杉。

半夏刚好从厨房端了点心出来,听到自家主子说的话,倒抽冷气,险些失手砸了盆子。

尔容却不见丝毫怒色,相反的,他的神情依然高雅,墨色的眼睛却有如碎琼乱玉一般的皎然之色流溢,玲珑的脸庞说不出的艳丽诡谲。

姬指月看着眼前的蔷薇,觉得时光仿佛静止了,就连风都不再流动。

半响,手被少年握住,少年的体温偏低,初被握住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寒战。

“初颜。”

他柔声唤道,比以往更加温和的声音。

她低头看塌上的少年。

依然是墨色的眼睛,依然无底如深渊,依然有莫测的玄机,但是却有点轻微的不一样。

“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些。”

她哑然。

浑身仿佛失了力一般的发软,她原以为这样说,就算这个少年帝王不盛怒,也会觉得难堪,至少会有一些怒意。

但是,他却说,他很高兴。

“初颜,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些。”

他又重复了一遍。

浅色衣裙的少女面容,比盛开的蔷薇更秀丽,她的手在他手中,微微颤抖。

姬安公的女儿,果真还是有点不同寻常的。

他的唇角往上扬,墨色的眼睛眯缝起来,眼角弯弯的,让他素来冷峭莫测的脸庞多了些许属于少年人的真实情感。

轻轻的把她的手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然后用两只手严严实实的包住。

“初颜,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

他第三次重复。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了。也许你记不得,但是我却很清楚的记得你小时侯的样子。头发扎成小小的两个角丫,眼睛很大,走路摇摇晃晃的。很多年了,我认识你已经很多年了。初颜,你可知道?”

少年的声音如玉石相击一样的清雅,徐徐道来,纵然是欺骗,也是一场玄妙醉人的骗局,谁能逃拖。

姬指月愕然,然后迷茫。

她的手在他手里,被他的手包裹住,他的指腹生着薄薄的茧,不粗糙却很有真实感,这几乎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少年是一个真切的人,而不是总带着优雅的神情一成不变的笑着的妖孽。

“初颜,你不相信对吗?”

“就连我自己也不怎么相信。”

“但这确实是真的。”

“初颜,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看了这些,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玄黑色长衣的少年急急的,拉着浅色衣裙的少女走出昭华宫,来不及招呼侍从,来不及解释,就这样拉着她,走的飞快。

半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喃喃问:“殿春姐姐,这点心怎么办,小姐做的好辛苦的,陛下就不吃了吗?”

殿春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

东朝三百余年,帝王向来住在修德殿后的尚宸宫,修德殿是帝王的日常办公场所,殿前一个阔大空旷的广场,广场前便是上朝用的金鸾大殿。

上朝,办公,生活,三位一体,从来没有例外。

尔容却嫌尚宸宫呆板,四四方方的像个盒子,闷的慌,登基后修葺扩建了未央湖边的一座闲置宫殿,名曰未央宫,将它作为自己居住的寝宫。

姬指月被尔容带进她从未踏入过的未央宫,迎面而来就是巨大奇峻的怪石嶙峋,遮住了视线,巨石几乎高过宫墙,是玉似的洁白之色,光秃秃的别无他物,连攀爬都很困难,形态奇特,嶙峋诡异,站在石下,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刻,巨石就会倒塌压在自己的身上。

绕过巨石,是一片宽阔的水域,这本是未央湖的一角,宫殿扩建时被修葺到了未央宫之内,它的水面上修着与未央湖上一样的玉桥,只是没有亭子,玉桥蜿蜒到了岸,才是正殿门口。

未央宫风格与其它宫殿迥异,独树一帜,却不像是一个帝王居住的地方,就连侍者都很少。

两人走在玉桥上,尔容没有忽略她脸上疑惑的神色,淡淡一笑,眸光空远看向天际,又像解释又像回忆似的说:“小时候被刺杀怕了,每月总有那么一两次。琢磨了好久才想出这个笨办法,殿前殿后都是水,都是大石头,一旦有刺客来,很容易就被发现,寻常刺客也很难找到藏身的地方。”

默默点了点头,姬指月随着他走进正殿,左拐,偌长的一条长廊,临水而建,走到底,是完全建在水上的一个大房间,遗世独立。

推开门走进去,十分庞大的一间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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