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指月抬头看他,玄黑色长衣的少年立在长案前,身后是洞开的窗扉,窗外阳光璀然,倾泻在长廊上。

他的玄衣带了几分艳色,衬的少年的脸庞玲珑雅致,又是那样奇异而令人不安的美。

她唇畔扬起,微笑,道:“初颜谢过陛下。”

然后行礼退下,依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去。

身后有轻微的声响,像是盒子被打开,又被关上,然后是衣裙拖曳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有女子清爽的声音响起。

“陛下与姬家妹妹的感情,果真像是别人说的那般突飞猛进,怪不得许久不曾踏入过咸碧宫了。”

尔容转身。

毫不意外的看到碧衣的女子,头梳高髻,饰有碧玉,站在巨大的窗扉前,碧衣如玺,宽大衣袖被湖风吹的鼓起。

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笑意却像是倒映在未央湖上的朗朗晴日一般。

三面临湖的书房,唯一的一条与外相连的途径是游廊,几乎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处所,栖在湖上散发着抗拒所有人的冰冷气息。

这样子的一个地方,居然也会有密室的存在,寻常人怕是连想都不会想到。

尔容微笑,从容而雅致,淡淡的笑意在墨色的眼睛里转瞬即逝。

“佑怡姐可是怪容的冷落?”

楚妃爽然一笑,道:“我可不敢怪陛下,只是,做个被冷落的失宠妃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天天有人上门来劝我要怎么怎么夺回圣宠。”

尔容侧首,似乎在深思,尔后,他点点头,说:“既然如此,容晚上去咸碧宫就是。”

“罢了罢了。”楚妃连连罢手,道:“你不来我还清净点,今天听到你们说话也是无意的。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和阿枫说了什么,她这些天安静的很,绝口不提要招姬弗然做驸马的事情了。”

没有外人,楚妃索性连“陛下”这尊称都省了,直接以你我相称。

“我只是告诉阿姐,姬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要是想要让姬弗然做驸马,一定要他自己点头才成。”

楚妃愕然,说:“要姬弗然自己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姬弗然心里想的是谁,要他点头,比登天还难,凭着公主的脾气,怕是要……”

蓦然,她顿住了。

她想的到的,他不会想不到,只会想的更深远,如此这般……

她凝视着少年皇帝。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过,衣是玄黑色的长衣,领口袖口衣罢处都绣着精致的暗红色花纹,诡异莫测的暗红色花纹,却异常的赏心悦目,容颜是玉雪一样的无暇,清雅无比。

他依然在笑,笑意却没有到达墨色的眼睛里,唇色浅淡,身周的气息清冷,兰香若隐若现。

“容相信阿姐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清雅容容的声音,一如往常,却带着冰冷的寒气绽放开来。

楚妃默然,然后叹气,爽朗的声音略微低沉,道:“姬指月是个好姑娘。”

“安公唯一的骨血,自然是极好的。”

楚妃不语,尔容缓缓走进几步,在她面前停下,问道:“佑怡姐可是觉得容的做法有不妥的地方?”

楚妃摇头,又点头。

“我会安排好初颜下半辈子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

楚妃在心里悄悄叹气,衣食无忧算什么。

女人要的是什么,他从来都不了解,不需要了解,甚至不屑去了解,在他心里,永远有更重要的东西走在最前面。

对于姬指月,他神色温柔多情,确实也是宠爱有加,可是这样的宠爱,有多少是真正为了她,又有多少是做给旁人看的。

她和她,还有她们,不过是一群可怜的女人罢了。

再悄悄叹口气,她笑,又是那朗朗如晴阳的的爽朗神情。

“正事。陛下上次要找的人找到了,前些日子有人在临安看到过他。”

尔容墨色的眼睛骤然神采暴涨,优雅依然在,从容依然在,却多了抹摄人的力量,黑洞一般,深而远。

“可是允仪处来的消息?”

“是。”

谢允仪,楚妃谢佑怡双胞胎兄长,四公子之三,陈留谢家嫡长,性格爽朗好交游,熟识三教九流各个阶层里的人,四公子里人缘最好的一个。

数月之前不知所踪,谢家曾派出大量人手寻找这位贵公子的下落,与谢家交好的诸世家不吝援手,其中不乏姬家。

然而,谢允仪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着蛛丝马迹。

此刻,他的君上与同胞妹妹,却在无人处提起了他,神色语气自然的仿佛他就在他们的近处,只消一声召唤,他便会立即出现在面前。

端着盅温热的燕窝粥与几样小点心,殿春穿过鲜花盛开的庭院,踏上台阶,在寝殿门口停下,唤道:“主子?”

没有回答声。

略微思考后,殿春轻轻推开大门径自走了进去。

绕过一道大屏风,再绕过一道大屏风。

她看到自家主子坐在窗下的塌上,几支昏黄的烛火,长长的裙裾拖曳在地板上,怔怔的出神,神情闪烁。

面前的案上摊着一幅画,画上的少女站在河畔,鹅黄衣裙,神色微哀,她自然认得这是那日皇帝与杏花一起送来的。

走上前去,卷起画卷的下端,把盘子放在空出来的地方,她打开盖子,道:“这是刚炖好的燕窝粥,主子用点吧。”

日落前,姬指月回到昭华宫,不发一言的进了寝殿,然后关上大门独自呆在里面。

日落,黄昏,风起,月上,雾降,夜深。

没有唤人也没有丝毫声响,更没有踏出殿门一步。

像极了进宫前半个月,仍在姬家时的样子。

殿春却不愿意像那个时候一样等待,她吩咐昭华宫的人们都先行睡去,端上温热的粥品,穿过静默的庭院来到她沉默的主子身边。

姬指月接过殿春递过来的调羹,默默的低头喝粥,一直到一盅粥快见底了才停下。

五月的夜晚虽然不十分寒冷,却仍有丝丝寒意冰冰凉凉的沁入骨髓。

她坐在窗下许久,手脚早已冰凉僵硬,温热的食物在身体里暖意融融,她抬头对殿春微微一笑,道:“好久没有吃到殿春做的燕窝粥了,还是这么好吃。”

殿春正在收拾碗筷,听到主子的褒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她转身准备将收拾好的碗筷拿下去,却听到少女低柔圆润的声音问:“殿春,你还记得我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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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星期六星期天是全员不上班的

没想到一大早封面审核就通过了

扭扭~这样就不用等到星期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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