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宜然笑着点头,望着锦垫上一片狼藉的盆盆碟碟,随手翻了翻几个盘子,啧啧叹息道:“可惜了这些好酒菜,就这样生生的被他给毁了。”

他抬头看了看日后,道:“要不然,我们现在下山去酒楼里好好吃一顿如何,也省得一会他回来鬼哭狼嚎的。”

尔容笑着转头去看姬指月,柔声道:“初颜,这样可好?”

姬指月胸口在隐隐作痛,她勉强笑了笑,想要答话,才略一启唇,胸口却有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热潮涌上喉头。

她想要伸手捂唇却已是晚了,明媚灿烂的阳光中,只见一道鲜红色的血雾自她口中喷涌而出,在太阳下划过一道凄厉美艳的血红雾气,吓的姬挽月与清秋慕冬忍不住惊恐的低呼出声。

“初颜……”

“四妹妹!”

两声惊喝,尔容与姬宜然一前一后扑过来,姬指月脸色煞白,软软的朝后仰去,无意识的倒在了少年张开的玄色怀抱之中。

尔容的脸色也在一瞬间便.的煞白,他接住姬指月的身体,将她抱在怀中低低的唤了几声,却见她只是一脸沉沉的疲倦之色,脸上除了睫毛是黑色的,竟然只剩下一片如雪一般的苍白之色。

幽暗浓重的墨兰香味弥漫开来,.他不发一言的抱着她站起身,转身朝系着马的树下飞掠而去,山坡上的路人们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飞速的闪过。

“喂!你不会是想带着她骑马回.去吧,她可禁不起马背上的颠簸啊!”

见他一伸手割断了马缰绳,抱着姬指月便想要翻.身上马,姬宜然忍不住在他身后大喊。

尔容置若罔闻,旋风一般的上了马,拉起缰绳便往.山下飞奔而去,玄色大袖在飞马狂奔的风中凌厉的翻卷着,墨色的长发飘散在身后,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姬宜然懊恼的跺脚,冲着呆立在一旁的侍者们.喊道:“呆着坐什么呀,快些去套马车准备下山去!”

他匆匆转头看.了看姬挽月,道:“我先骑马回去,你们在后面赶紧回来,这回像是不大好的样子。”

姬挽月的脸色也是有些发白,她绞着手上的丝帕点了点头,姬宜然闪身上了一旁的马,朝着山下的小路奔去。

那边却有人一边喊叫着一边跑过来,不消回头也知道是谁。

黄金闪闪公子在后面大声喊着:“你们怎么这样便走了,竟将我扔在这里,那美人美则美矣,但是是个女人啊!”

他奔到姬挽月面前,气喘吁吁道:“他们人呢?你们府上何处?可是临安人氏?我要去找他们!”

姬挽月没有心思与他说话,转头见他身后追过来一群大人,便带着清秋慕冬匆匆上了马车。

黄金闪闪公子见身后有好多人追来,眼前又被一群剽悍的侍者强硬的近不了马车,只得悲愤的大声呼喊着:“你回去好歹给他们带个口信,我会去找他们的!”

他被后面追来的人给架住,眼巴巴的看着那马车匆匆的决尘而去,犹在不停的喊着话。

姬挽月催着御者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府中,一进大门便觉得有一股凝重的气氛迎面而来,她跳下马车见侍者们来来去去都是神色紧张,忍不住提着裙子往主院奔去,清秋慕冬也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好容易跑到了院门前,见站了满满一院子模样千奇百怪的大夫与术士,却是鸦雀无声,姬宜然在廊下焦躁的踱着步,不时回头骂那些人,一身的火气。

姬挽月顾不得避讳,挤进人群中朝姬宜然跑去,吓的那群大夫们赶紧避到一旁免得碰到她的身体,一退一进之间,像是有不少人被前面的人给踩到了脚,却也只得憋着气不敢出声叫嚷。

“二哥,怎么样了?”她跑到他面前,抬头急问。

姬宜然张了张嘴,又转头去骂那群人,怒道:“一群庸医,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无奈的看了看姬挽月,小声道:“她脚下的皮肤已然开始化水了。”

姬挽月惊的双腿一软,勉强扶着栏杆坐在廊上,呆了片刻才抬头苦笑,道:“竟然如此之快。”

“入冬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姬宜然也是苦笑,抬头望了望冬日里格外晴朗的九重艳阳天。

早在他们从帝都出来时,那位养蛊老人便说过,他配的药丸足以让姬指月延续几月的性命,若是她能安然过完这个冬天可以再去找他,他虽是如此说着,却是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的摇头。

若是能过完冬天,说的便是她绝对过不了这个冬天。

今日是冬至,再过两个月左右便是立春。

他们都十分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她一日比一日更加清瘦,一日比一日昏睡的时间更多,一日比一日吃的东西更少,吃的药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她努力的让自己撑下去,十分配合吃下每一碗可能会有一点点效果的药,清醒的时候,勉力在花园中活动。

纵然她表现出再多的活力,其实谁都是十分的明白,她这样的状况想要捱过这个冬天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可奈何,他们却也只得日日想着,既然还没有开始化水,那便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这个希望今日还是破灭了。

姬宜然与姬挽月两个人在廊上面面相觑,清秋慕冬在一旁已然是红了眼眶。

院子里的大夫们黑压压站了一片,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离开,动作稍微一大了些,便被姬宜然皱眉怒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姬挽月几乎被廊下的寒风吹的浑身僵硬,房门忽然无声的打开了。

尔容走出房门,玄色大袖在寒风中孤寂的瑟瑟然拂动着,他淡淡环视着院子里的众位大夫,挥袖道:“都散了罢。”

大夫们不知他是何意,面面相觑的不知所措。

姬宜然看的心中火起,怒骂道:“让你们走听不明白?都给我滚开该干吗干吗去。”

大夫们听了他的话,却像是略安了心似的,各自都是脸色沉重的散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