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瞥了一眼,见萧美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姬指月神色不变,道:“既然知道是越俎代庖,萧美人又何必要开口。指月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堪之事,竟让萧美人觉得羞于启齿。”

被她的话一呛,萧美人没听说完,脸已经涨的通红,她将原先残留的一丝胆怯之意抛开,大声道:“你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和姬弗然的事情!尚未出阁时,你们便在家中交往甚密,袁夫人还曾想让你们订亲,许多姐妹都是知道的。初进宫时不久,我就听人说姬弗然行色匆忙的回了帝都,过家门而不如,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仓皇赶到宫里赴宴,不就是为了赶着见上你一面!那晚后,他天天在未央河头**,引人许多人去看他,这是全帝都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敢说和你没关系吗?”

大风吹过,湖面上波浪大起,姬指月觉得有些许恍惚,她眨眨眼睛,随即又笑道:“这又如何?弗然是指月长兄,虽说长年游历在外,感情却也十分亲厚,他在外听说家中姊妹进宫,快马赶回难道有错?赶回帝都时赶不上送指月进宫,却听说陛下恰好在宫中为姬家众人设宴,难道该当做不曾听说一般独自在家去风洗尘?这样说来,自然可以说长兄进宫是为见指月一面而来。”

萧美人从跪坐的坐垫上起身站起来,高声问道:“那他日日在未央河头**,又该如何解释?”

“长兄自幼嗜爱长萧,在家时没有一日不奏,日日**有何稀奇。东朝可有律令规定不许人在未央河**,或是不许人kao近未央河?若是如此,那前几日萧四公子在未央河畔,与街头游童一起往河里投掷石子,又该怎么说?”

萧四公子是萧美人的同胞兄长,生来痴傻,偏偏家主夫妇又爱护的紧,然而如何爱护都会有疏忽的地方,只要萧家人看护一有松懈,他便会从家中逃出,在帝都街头随意游荡闯祸。

帝都里的人都知道这是萧家的四公子,很少会去约束他的行为,反正他闯下的祸毁坏的东西,只要记清楚,改日去萧家,萧家自然会负责买单。

萧美人对这个兄长向来是又恨又怜,自从进了宫后便不许人在她面前随意提起,认为有这样一个痴傻的兄长丢了她的脸。凭什么人家的兄长各个容貌出众名声斐然,一家占了帝都四公子里的两个位置,她家的兄长各个资质平平不说,还出了这样一个傻子!

没料到平常谦和温顺的姬指月忽然变的这么伶牙利齿,讲话这般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又戳到她的大忌。

萧美人在大风中几乎站不稳,她扶着一旁的柱子,转头看向尔容,秋水眼瞳里已盈上了潋滟水光,她神色凄楚,哀声唤道:“陛下……”

尔容一直静默无语,神色平淡的听着她们言语交锋,听到萧美人娇声呼唤,他秀雅纤长的眉毛不为人所察的微微颦起,转头柔声道:“青曼,初颜说的并没有错。你非要叫初颜冒着大风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青曼……萧美人闺名青曼,姬指月自然是知道的,听到玄衣少年轻柔的呼唤,她却忍不住微微皱眉。

见尔容并不偏袒她,萧美人的神情更加凄楚,几乎要滴下泪来,她下意识的偏头望向站在旁边的王婕妤,随即正了正神色,咬牙道:“好,既然陛下这样说,那方才说的话就当是我无理。但是,你进宫之后,却与姬弗然依然藕断丝连,私下会面传递信物,难道你敢说没有?”

私下会面传递信物?

姬指月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兆,神色却依然平常,“萧美人可有证据?假若没有,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凄楚之色隐去,萧美人的脸上有狡黠的得逞神情浮现,她微昂首道:“自然是有。”

说着,转头对跪在王婕妤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又儿,把那东西给陛下过目。”

名唤又儿的宫女应了一声,低着头膝行到尔容身侧,将一直托在手上的盘子放到他面前的案上,揭开盘子上盖着的锦布,盘子里豁然立着一个白衣翩然的小人偶。

有惊雷闪现,黑云翻墨在湖面上投注下浓厚的阴影,日光隐去,如波墨一般,暗墨色的云影遮掩了众人的神情。

卷地风来欲狂,姬指月站在亭下的玉桥上,被狂风吹的站不稳身形,大袖招展凌空飘摇,挡在她的眼前,让她看不清楚亭子上,那玄衣少年处于阴暗中的玉容神色。

在来未央湖的路上,她便早已知道这不是一个善意的邀请,心里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方才萧美人说的那些,没有一样是尔容不知道的,就连那一次袁夫人带姬弗然进宫见她,尔容也默许了,所以她可以毫不惊慌的一一驳回。

然而,现在。

人偶惊现,这原本被她收在匣子最深处,安然放置在床头的人偶惊现。

心跳狂乱,连着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的发热,耳朵旁边一片嗡嗡的声音,竟然让她觉得比狂风中的雷声更响。

慌乱恐然骤起,随后又淡去,更多的是惊讶浮现。

再多的讶异也形容不出她的心情,她的寝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知道这个人偶存在的人更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然后再带东西出来的人,左不过就那几个。

讶异过后,她的心骤然往下坠,心底弥漫上被人背叛后的悲凉无力之感。

偏头看向身后侧的殿春,却见她在沉沉暗墨天色中瞪大了眼,满脸的惊讶骇然之色盯着白衣的小人偶,任衣襟袖裙被大风吹的凌乱不堪,也没心思理一下。

回过头来,大风似乎吹进了眼里,姬指月微眯了眼睛,看不到闪电划下时,亭子里的玄衣少年神色阴沉的翻弄着手上的人偶,唇畔却有异样诡谲的暗色笑容浅浅浮现。

被风吹迷了眼,她只听到萧美人得意洋洋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如何,这个证据足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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