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船首那个劲装汉子说道:“我家娘子说了,载你们到对岸可以,但要一万两银子。”

秦居庸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敲竹杠,不过,要一万两银子是敲得太狠了,不要说他们根本没这么多银子,就算有,也不可能他们要一万两便给一万两的。

于是他再次施礼道:“这位大嫂,咱们是出门之人,身上盘缠本就有限,能不能帮个忙,一百两怎么样?”

若是寻常船家,这样他划一次,最多不会超过五两银子,他说一百两,已是最大限度了。

不料,那紫衣女子朝船首的劲装汉子做了一番手势后,汉子吼道:“我家娘子向来说话算数,没有一万两,就滚下船去!”

秦居庸眼见雨越下越大,而江面上再无别的船只,心一横,说了声:“得罪了!”

身形一飘,已掠到紫衣女子身后,伸指点他背上的“灵台”穴和“脊中”穴,这两处穴道属于督脉,秦居庸万般无奈,准备出手制住她,以此要挟他们一回,看那汉子还载不载他们过江。

只见眼前紫衣一晃,那女子居然在他出指点中之前娇驱一扭,然后从舱顶飘到了船首,跟劲装汉子站在一道。

紫衣女子竟然也是武林高手。

秦居庸一呆,劲装汉子说道:“秦公子,没有银子不妨直说,何必来这一套!”

秦居庸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又是一呆,料想他们绝非简单之人。

而这时,小船已缓缓靠岸而去。

梅山五洞并不知道船上发生的一切,见船靠岸,高兴得大叫道:“靠!靠!”

船离岸尚有数丈,秦居庸双足一点,飘掠上岸,沉声道:“大家不要上船。”

杨黑惊道:“为什么?”

秦居庸道:“这船可能会对我们不利。”便将原委说了。

宫雪花点头道:“看来他们是有预谋而来。”

这时船已靠岸,船尾与岸之间,铺了一块厚厚的木板,那汉子叫道:“快上船吧。”

见没人上去,又叫道:“你们可要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他们见没人上船,就要抽回木板,秦居庸忽然道:“等一等!”越众而出,然后朗声道:“能否见告是谁叫你们来接的!”

汉子一脸茫然,回头看那紫衣女子,只见紫衣女子朝他伸手做了几个动作,汉子转头道:“这个你不用问,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秦居庸心想:“果然是有预谋的。”又说道:“我们只想过江!”

汉子说话前总要回头看看紫衣女子,说道:“我们保证,你们在八月十五前赶回李家堡。”

秦居庸闻言又吃了一惊,暗道:“看来他们对我们的行踪是了如指掌,究竟是谁呢?不如就去会会,反正是要面对的躲也躲不掉的。”想罢,说道:“好吧。”便即上船。

梅山五洞刚才见了船欢呼雀跃,此时知道了上船凶多吉少,却不肯上来,叫道:“秦兄弟,快下来,这是贼船,上不得的!”

秦居庸想好的事绝不会改变的,笑道:“如果你们真的不想上船,就游过去在对岸等我。”

宫雪花和李曼殊见秦居庸主意已定,随后上船,梅山五洞见状,没办法,也只得依次上去。

上了船,杨黑笑道:“若是这次李姑娘有甚差错,须怪不得别人。”

李曼殊不知杨黑为何老是拿她开心,说道:“大家同乘一条船,有难同当,你们不出差错,为什么偏偏我会出差错。”

胡则笑道:“别人出差错不打紧,就是你不能出差错。”

李曼殊莫名其妙道:“你们

真是乱说,难道我是金枝玉叶不成。”此时船已离岸,驶向江心。

雨还在下,梅山五洞和宫雪花母女七人在船舱里,秦居庸站立船尾,劲装汉子和紫衣女子夫妇俩则在船首。

那汉子摇动船桨,船逆水而上。紫衣女子几乎贴着丈夫,小小油纸伞撑在两个人的头顶,这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秦居庸站在船尾,凝望着他们,想道:“这夫妻俩,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但却如此相爱,他们的幸福,或许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他一时忘了他们要将自己载向何处,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有人在雨中替我撑伞就好了。”

忽然船舱的帘布一掀,李曼殊从舱里出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块透明的油布,笑道:“秦公子,拿这个挡挡雨。”说着,双手抓住油布的两端,高高举着替秦居庸遮雨。

由于秦居庸身材比她高,她只有踮起脚尖才能将油布举在秦居庸头顶,然而她这么踮着脚尖,船一晃,差点站立不稳,秦居庸便从她手里去接油布,又道:“让我来。”

李曼殊只松开一只手,双手抓住油布的另一端,这样,两人便各握一端,举在头顶,也似一把油纸伞。

秦居庸心中一热,李曼殊双肩刚才被雨打湿,被体温一热,秦居庸便闻到一股芬芳的体香。

小船逆水而行,约莫有半个时辰。

此时雨已停止,那块油布也被李曼殊抛到江中。

当然,紫衣女子也收起了伞。

江面渐渐的变窄。两边不见村庄。

又行良久,天色渐晚,船舱里的杨黑叫道:“这么长时间,怎么还在水上行走,究竟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那汉子的膂力极大,他划了这么长时间的桨,竟一点也不觉得疲惫。

这时,只听空中传来几声鹰鸣。

秦居庸抬头看,渐暗的空中,五只鹰并排飞过,鸣声亢奋。

鹰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像这样成群结队一起飞翔,可少见得很。

李曼殊也仰头望,说道:“真好看!”

她刚说完,就见船首那紫衣女子衣袖朝群鹰一挥,数点白光闪逝。

接着,就听空中传来几声凄鸣,五只鹰竟一齐跌落,啪啪啪五声响,坠落江中,李曼殊大惊失色。

紫衣女子的暗器功夫又准又狠,真是深不可测。

秦居庸心中一凛,寻思道:“这女子别看是个哑巴,飞刀之术却是一流,心肠之狠,无人可比。”

原来秦居庸已看出从她袖中射出的暗器是五把飞刀。

此时天色昏暗,她五刀击落空中五只雄鹰,手法之准,已到了例无虚发的地步。

他还在想,倘若刚才她朝自己发刀,情形又会怎样,他能否避得开……

只听那汉子说:“春妹,今天一共发了几把刀?”

紫衣女子做了个手势。

汉子又道:“你二十三把飞刀只割了二十五个鹰头,比昨天少了两个。”

紫衣女子再做手势。

汉子叹道:“春妹,这不是借口,现在天色虽晚,但尚能看清,你没有把握好的时机,本来你只须三把刀就够了。”

紫衣女子再做手势。

汉子忧虑道:“春妹,以我们现在的刀法,仍不是柳叶刀的对手。我们苦练飞刀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敌不过柳叶刀?”

秦居庸暗惊:“看来他们跟欧阳伯伯有仇,如此苦练刀法,是想打败柳叶刀。”

于是冷冷道:“你们用这种办法练刀法,也太没人性了。”

紫衣女子瞪了他一眼,向汉子做了个手

势,汉子淡淡道:“那是它们自撞春妹的刀口上来的。”

秦居庸道:“它们飞得那么高,明明是你用刀杀死它们的。”

汉子一边看着紫衣女子的手势,一边说道:“都怪它们飞来的不是时候。”

秦居庸不想跟他们再说什么,便在船首坐下。

天黑了,小船还没有到目的地,看来这一夜得在船上过了。紫衣女子进舱,打开一个木盒子,里面有许多雪白的馒头。

她将馒头分给大家吃,自己也吃,最后两个拿出去给摇船的汉子吃。

船尾点起了一盏玻璃罩灯,在茫茫夜色里,这点灯光显得很幽暗,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风吹灭。

船在漆黑中前行。

秦居庸心想,反正已经上了船,反正到了这种地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不管那汉子将他们载向哪里。

于是他也坐到了船舱里,紫衣女子不久也进来,小小的船舱挤着九个人,别说躺下,坐着也是一个挨一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小船“突”地震了一下,舱外的汉子叫道:“都出来了!”

秦居庸第一个钻出船舱,只见船已泊在一个渡口,岸上插着两根大竹竿,竹竿上挑着两个大灯笼,灯光照着江边平伸出来的大青石。

竹竿下似乎站着两个人,朦胧的灯光下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其中一人沉声道:“来的可是秦家堡秦公子!”

秦居庸此时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答道:“正是!”

于是一人走到青石板上,抬脚一蹬,飞出一块木板,“叭”的一响,搭在小船上。

秦居庸踩着木板一跃,上了青石台。接着,梅山五洞、宫雪花和李曼殊也上来。

待八个人都上了岸,那人抬脚又一蹬,木板“啪”的一声收了回来。

秦居庸回头看,小船缓缓的退到夜色里去了,那盏玻璃灯也灭了。

“秦公子,请跟我来。”那人点了一盏小灯笼,在前面带路,秦居庸等八人借着微光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坑坑洼洼,很难走。四野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莺的啼声,让人毛骨悚然。

幸好不久,大家便来到一座院墙门前。

院墙很高,大门却漆得鲜红。

大门上两个门环闪着白光,似是白金打造的。

一红一白,这两种颜色显得极不协调。

那人走上去,抓住门环“咚咚咚”敲击三下。

一会,朱红大门“嘎”的一声打开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个人头,这人双目如铜铃,暗淡的灯光下显得甚是恐怖,把李曼殊吓了一跳,不仅退了一步,抓紧母亲的手。

里面的人眼珠一转,忽然咧嘴一笑,说道:“是不是秦公子到了?”

提灯笼的人答了声:“是的。”就转身离去了。

朱红大门马上吱咯咯打开,里面这人说道:“快快请进,酒菜都凉了。”

这人的话音忽然变了,由刚才苍老的男声变成了莺莺细语,众人均吃一惊——这人是个女的!

就在这人说话的时候,起码有十盏灯同时亮了起来,将这个并不大的院落映得通明。八人鱼贯进入,门嘭的一声关上。

只见这人取下头具,露出一张娇美的容颜,艳丽生辉。秦居庸惊道:“白姐姐!”

此人原来是白玉蟾。

梅山五洞也愣住了,那夜在翠屏山庄白玉蟾被人掳走,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她,杨黑叫道:“白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玉蟾皓齿一露,笑道:“你们一定又冷又饿,先填饱肚子再说。”说罢就朝左边厢房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