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庸自言自语道:“原来姨妈做错了……”

马南安也道:“秦公子,我们这样做并不是投鼠忌器,而是引发江湖上更大的纷争,江湖一乱,李照海便有可乘之机。”

秦居庸道:“马洞主说得没错,只是事已至此……”

马南安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我们只有……”

他附在秦居庸耳边低语几句,秦居庸抬眼注望着何若拙和黄元正、邱柏梁等五人,似在沉思。

杨黑忽然“啊呀”叫了一声。

胡则道:“杨洞主又想到了什么?”

杨黑道:“我刚才想,幸好那何公子不如我们梅山五洞,要是他也是武功盖世,一出手便将我们杀了,那么,杀我们的人是何公子。”

胡则道:“梅山五洞神功无敌,谁也杀不了我们的。”

杨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天荒六合未练成之前,肯定有人能杀我们……”

胡则笑道:“能杀我们的人当然有,但绝不可能是他!”

杨黑道:“照司马女侠的话说,只要我们出手,凶手一定是李照海,而刚才如果何公子杀了我们,岂不是冤枉了李照海?”

胡则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呀。”

秦居庸这时说道:“马洞主,就照你说的办吧。”

马南安点了点头,忽然叫道:“五梅沉江!”

杨黑、胡则、诸葛青山、宋思樵四人听到“五梅沉江”四个字,迅速连成一条人链,马南安双掌微晃,朝何若拙等五人疾推而出。

掌风无形,但凌厉至极。

马南安决定要杀了这五人,所以他的掌风已混合了剧毒,只要对手一沾上这股掌力,便会中毒。

何若拙等五人不知梅山五洞的毒掌天下无人能解,见掌风推进,就要出招化解。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呜呜声响起——

一团红光,犹如烈焰,在众人眼前一闪。

梅山五洞顿时散开,惊愕得瞪大双眼。

楼上已多了一人,只见此人肥肥胖胖,笑面如佛,两道眉毛很自然地弯曲着。他的手中托起一个小铁笼,铁笼里一只艳红的麻雀在蹿上蹿下,鸣叫声清脆而熟悉。

刚才,正是这只火一般的麻雀,卸了梅山五洞的毒掌。

何若拙、黄元正等人见了此人,都毕恭毕敬叫了声:“桓楼主。”

原来此人正是聚英楼主桓柯猷。

桓柯猷笑着对他们说道:“何公子、黄老板、邱老板、田老板、李老板,你们知不知道刚才已经死过一次?”

不待他们回答,桓楼主接道:“梅山五洞的掌中含有剧毒,你们竟敢用肉掌去化解,幸好我的赤雀不怕毒。

“不然,聚英楼变成几位的葬身之地,我桓某可就难向枫林集的百姓交代了。”

他说得不急不缓,口气也始终是一样的调门。

何若拙等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齐盯着梅山五洞,怒道:“你们竟敢以毒掌伤人!”

马南安咳了一声,缓缓道:“五位出口不逊,玷污大英雄李照海,反正是死定了,用什么掌杀你们都是一样的。”

邱柏梁见桓楼主在此,仿佛信心大增,喝道:“放屁!你们刚才不也说过李照海是卑鄙小人吗!”

杨黑道:“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我们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黄元正这时也显得有恃无恐,笑道:“难道你们真的想杀人灭口?”

宋思樵哼道:“杀人灭口那是李照海干的事,我们杀人有我们的理由!”

桓柯猷这时说道

:“各位,大家到了聚英楼,便是我桓某的贵客,刚才我在楼下,对楼上发生的一切略有所知。

“请问五位梅山前辈,如果你们真的杀了他们,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因为说了李照海的坏话才遭毒手。

“难免会以为你们是李照海的爪牙。”

梅山五洞不吭声,桓柯猷接道:“这位秦公子,刚才听你所说,你根李家有深仇大恨,难道你甘心做仇人的爪牙吗?”

秦居庸道:“不错,我跟李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马上杀了李照海,但是,”秦居庸手指着何若拙五人,静静道:“我决定杀他们,却是为整个枫林集着想。”

桓柯猷笑道:“噢?有这么严重?”

秦居庸道:“桓楼主,你应当知道,当今武林,能与李照海抗衡的高手寥寥无几,李家的势力,更是遍及天下。

“纵然李照海罪大恶极,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传播真相的人,在枫林集,现在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只有他们五位。

“如果认由他们说出,不消一个时辰,枫林集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那么,枫林集很快就会变成死亡集,这里的人会一个不剩。

“到时候,聚英楼就只有关门大吉了。”

桓柯猷微微一震,沉思道:“秦公子的话也有道理,可他们也是无辜的,不如这样,叫他们发下重誓,绝不将这个秘密泄漏给任何人。”

杨黑叫道:“不行!”

桓柯猷道:“怎么不行?”

杨黑道:“俗话说无商不奸,他们五个人四个是商人,万一他们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黄元正等四人面含怒色,邱柏梁道:“我们虽是商人,但绝对一诺千金!”

桓柯猷也道:“四位老板的话你们大可相信,我桓柯猷可以拿人头担保。”

秦居庸见桓柯猷说得如此坚决,寻思道:“看来桓楼主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双方以六对六,桓楼主虽未出手,但他笼中鸟雀尚且如此厉害,可以卸去梅山五洞的毒掌。

“当真打起来,自己一方也未必能讨得便宜,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就让他们立下重誓,若是他们失言,一切恶果就由他们承担。”

桓柯猷见自己劝架成功,甚是满意,待何若拙等五人立过重誓,他笑着说道:“秦公子,如今干戈化了,枫林集从此也将平安无事,今日便由桓某作东,大家一起痛饮几杯。”

秦居庸此时又想起一事,心中不安,抱拳道:“桓楼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改日再来。”于是告辞。

出了聚英楼,杨黑道:“秦公子,人家楼主请客,我们何不大喝一顿。”

宋思樵心思较细,问道:“秦公子,刚才见你有些不安,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秦居庸点头道:“实不相瞒,我倒不是怕他们真的失言,因为,他们失言,损害的是他们自己,他们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诸葛青山道:“既然如此,秦公子还有何担忧?”

秦居庸叹了口气,道:“我是担心李姑娘。”

胡则笑道:“秦公子这么关心李姑娘,是不是对她……”

秦居庸道:“前辈想到哪里去了,我担心李姑娘会回去找他们拼命,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倘若李姑娘有甚闪失,岂非罪在我们?”

杨黑道:“怎么罪在我们?又不是我们让她回去的。”

秦居庸道:“话是这样说,但是,最先知道李照海真相的是我们,要是我们不这么早泄漏出去,也不会有这种事的。”

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原以为这

样做可以投鼠忌器,使李照海不敢再害我们,没想到这样做竟会引起武林大乱,更给李照海以可乘之机,唉,真是……”

胡则道:“秦公子也不要太过自责,当时那么匆忙决定,哪里想到这么多。”

秦居庸喃喃道:“姨妈向来心思缜密,她怎么也想不到呢?”

宋思樵道:“司马女侠身手绝顶,她也许只替你的安全着想,而忽略了别的问题。”

秦居庸叹道:“如今看来,这样做我们不是更危险了。”

六个人一边说,一边走,秦居庸见前边一个少女很像李姑娘,于是双足一点,掠到少女跟前,回头一看,却不是李姑娘。

他呆了呆,梅山五洞已赶过来,胡则道:“秦公子,我说你对李姑娘动了心,你还不承认!”

秦居庸呆呆地,好像没听到。

往前再走了一会,六人在临街的一家小酒楼吃了中饭,然后在街上逛了很久,将近黄昏时,才在一家叫做“三岔口”的小客栈里登记住宿。

每次住宿,秦居庸都会想起在玉山镇的那一个夜晚,二哥秦化宇就是被客栈的伙计害死的。

秦居庸一直把那个伙计看作是杀二哥的凶手,所以,伙计的相貌他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那个伙计两道刀一样的眉毛,令他想起来就心寒。

事后他常常想,二哥也许就是被伙计的那两道眉毛杀死的。

尽管二哥死的那天夜里,勾魂的魔箫也曾出现过。

从那以后,秦居庸每次住宿,对伙计就格外留心,只要他发现伙计有些可疑,他就会换一家客栈。

三岔口客栈的伙计并无可疑和特别之处,他们就住下了。

他们刚刚到客房不久,伙计就送来热水,脸盆和新的毛巾,伙计对他们说:“用热水洗个脚,会很舒服的。”

客栈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妇女打扮得很平常,就像农家的妇女一样,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到很亲切,很温暖。

秦居庸第一眼看到掌柜时,就想起自己的母亲。

尽管母亲比这位掌柜更有气质和更具风韵,但她们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一样亲切和温暖,也许,这是秦居庸决定在此歇息的最大原因。

现在,伙计刚刚送来毛巾,掌柜就在楼下喊:“二毛,下来一下!”伙计便匆匆下楼去了。

伙计下楼后,秦居庸才想起掌柜的叫声有些特别。

六人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外面已是暮色暗淡,于是下楼,准备到街上走走。

伙计正在擦桌子,杨黑说道:“伙计,枫林集哪里最好玩?”

伙计头也不抬地答道:“江心亭。”

伙计话音未落,后脑已被人打了一掌,掌柜的手拿烛台,骂道:“江心亭有什么好玩的!”

伙计分辩道:“女人多的地方男人才会觉得好玩。”

掌柜见伙计顶嘴,又呼的一掌朝他后脑打去,伙计敢分辩,却不敢躲闪,“啪”的一声,也许掌柜这一掌用力太大,衣袖带起的风将蜡烛也扫灭了。

秦居庸六人笑着出了客栈,身后,还听到掌柜在教训伙计:“二毛,如果你敢到那种地方去,老娘可要打断你的腿。”

秦居庸暗笑道:“又不是亲娘,怎管得这么严?”

街上虽然有好些店铺未关门,但顾客很少,街上匆匆的行人都往北而去。

秦居庸向一个迎面而来的中年人问路,中年人告诉他,江心亭在枫林集的北边,一直往前,半个时辰的路程。

半个时辰后,他们果然看到了许多灯火。

灯火在湖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