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瞪大双眼,几乎同时说道:“你要找的人是谁?”

“你要等的人是谁?”接着又都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秦居庸道:“我们闭上眼睛,你在我手上写要等的人,我在你手上写要找的人,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刚才俩人在空墙内身体贴着身体,彼此不说话,以指代嘴,传递要说的话,真是浪漫无限,他的眼中竟涌出一股热情,目光殷切,期待能再像刚才那样勾通心意。

她也想起刚才那一幕,自己的脚踩在他的脚上,自己的躯体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她双目含情,点头答应。

于是他们慢慢伸手,然后很快在彼此的手心写了四个字。

俩人同声惊呼:“是他!”

原来,他们在彼此的手心写的四个字都是:欧阳伯伯。

俩人愣了一会,还是秦居庸先问:“你为什么等欧阳伯伯?”

她道:“爹让我转告欧阳伯伯几句话。”然后她问:“你呢?”

秦居庸道:“我找欧阳伯伯,是想问他几个问题。”

俩人相视一笑,她道:“秦公子,你找欧阳伯伯,是不是求他替你们秦家报仇?”

秦居庸点头道:“李家势力庞大,李照海武功更是少有人敌,如今李照海不光是秦家的仇人,他还杀了那么多的无辜者。

“天下武林只有联系起来,才能将他铲除,欧阳伯伯神功盖世,柳叶刀天下无敌。

“只要他一句话,天下英雄就会团结一心,对付李照海。”

她脸色沉郁,说道:“秦公子真的认为江湖上的种种惨案是李家所为?”

秦居庸道:“不错,李照海为了称霸武林,什么事情做不出!”

她忽然拔剑,指住秦居庸厉声道:“秦公子,你一再污蔑李家,本来,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也要与你一拼到死。

“不过,既然我们都在等欧阳伯伯,就等找到欧阳伯伯再说!”

说毕,又还剑入鞘,背过身去。

秦居庸在椅上坐下,道:“好,就让欧阳伯伯判断谁是谁非。”

俩人似是真的生了气,一声不吭,谁也不理谁。

忽然,隐隐约约的箫声从空中飘过来。

箫声如风,掠过荒野。

又仿佛刀锋刮着肌肤。

秦居庸脸色大变,骤然起身,“夺命魔箫!”

开门疾奔出去。可是,他刚奔出两步,又迅速退了回来,满脸惊恐,颤声道:“姑娘,不好了!”

李姑娘也感到情形不对,奔出门口,立时呆住了,只见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死尸。

女的是江心楼的妓女,男的则是嫖客。

烛火摇曳不定,令这一幕更显得可怕和恐怖。

饶是她曾杀过人,见此惨状也不由惊呼出声!

箫声隐去。

但是那余音,却一直在走廊里缭绕。

秦居庸对这箫声是又恨又怕,他咬牙道:“就是这箫声夺走了秦家六条性命!”

箫声隐去后,俩人找遍江心楼,却没找到一个活人。

转眼间,这里所有的人都死了。

**笑声和打情骂俏声都消失了,周围死一般寂静。

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过**笑和生命。

**荡的女人,花心的男人,如果说这些都是罪恶,这些罪恶又如何及得上将这么多活生生的生命一笔勾销的凶手犯下的滔天恶行

江心楼已经变成了坟墓。

谁也不会相信,半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男人的天堂,他们在这里找到了暂时的快乐。可是,半个时辰后,他们的快乐没有了,生命没有了,箫声把他们埋葬在江心楼。

而他和她,是从坟墓里走出来的唯一的两个活人。刚才,他们还在彼此生气,现在,他们手握着手从江心楼走出来。

也许,他们只有握住另一个人的手,才有胆量从一具一具的死尸旁边走过。

当他们终于跨出江心楼大门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声响。

秦居庸回头去看,只见惨淡的灯光下,有一个人正缓缓往外爬。

原来还有活人!秦居庸和李姑娘对望一眼,同时走了回去。秦居庸将那人扶起,见他满脸血污,已是气息奄奄。

他紧紧握住秦居庸的手,断断续续道:“告诉……欧阳……大侠……就……说天柱廖谢峰……没办好……”

秦居庸见他提到欧阳伯伯,顿时关切道:“前辈,有什么话要我转告欧阳伯伯?”

那人听秦居庸称欧阳伯伯,目露喜色,吃力道:“你……是谁?”

秦居庸眼见他已将不活,遂实言相告:“晚辈秦居庸,家父秦九刀。”

那人一听,眼放光芒,但随即又暗淡下去,声音变极其微弱:“秦家惨案……比欧阳……大侠……想象得更复杂……事关武林安危……叫他务必……查清真相……”

然后对秦居庸道:“秦……公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场……江湖浩劫,迫在眉睫……望公子……切勿轻举妄……动……”

夜空黑云密布,星月全无。

江心楼黑得可怕,静得可怕。枫叶般的湖也变成了死湖。

秦居庸站在湖心的一块岩石上,伫立无语。在他身后的李姑娘也伫立无语。

来的时候,是小木舟载他们来的,如今,小木舟都在对岸,划船的人也都回家睡觉了。

他们知道,到江心楼去的男人,这一夜是肯定不会离开那里的。

他们哪里知道,江心楼里已没有人能离开了,除了他们。而且,从今夜起,也将很少有人到江心楼去。没有了去寻欢作乐的男人,船家从此没有银两可赚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明日一早,第一个发现这幕惨剧的人将是谁呢?”

李姑娘开口说道:“天亮之前没有一个船家会到岛上来。”

秦居庸道:“那我们只有在这里等天亮了。”

李姑娘道:“可是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辰。”

秦居庸道:“五个时辰也得等。”

李姑娘道:“我是说,秦公子应该坐下来,坐着比站着要省力得多。”

秦居庸刚想坐下,忽然笑道:“我看我们不用坐等天明了。”

李姑娘其实也看到了,对岸有一只小舟正缓缓划向湖心,船首挂着一盏玻璃灯,远远看去,就像一颗朦胧的星。

小舟终于靠过来,船家是一个老汉,他就坐在船首,昏暗的灯光下,老汉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

秦居庸朝船家喊道:“船家,辛苦你啦!”船家不答,头却垂得更低了。

船靠过来,又要随水波退去,秦居庸双足一蹬,飞身上船。

小船微晃,没想到划船的老汉“扑通”一声,竟因了小舟的晃动而掉入湖中。

秦居庸大惊,他眼疾手快,老汉的双腿刚坠入湖里,秦居庸已

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秦公子,小心!”一道剑光,电闪而至。

“喀!”

“扑通!”

剑光砍断了船家的手臂,船家的躯体整个掉入湖中。

血,溅在玻璃灯上,灯光也变得暗红。

李姑娘从秦居庸手中接过船家的断臂,拿过灯下,说道:“秦公子,你看。”

暗红的灯光下,只见船家的五指系着五枚乌黑的暗器。

秦居庸正疑惑,李姑娘一只手握住断臂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抓住断臂一端用力一扯,但听“噗噗噗噗噗”五声微响,五枚暗器激射而出,快疾无比。

幸好刚才秦居庸刚刚抓住手臂,未及用劲,李姑娘已一剑将其砍断,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秦居庸见五枚暗器射入空中,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喃喃道:“真想不到……船家为何要暗算于我?”

李姑娘道:“暗算公子的不是船家。”

秦居庸诧道:“刚才……”

李姑娘道:“其实,船家早就已经死了。”

秦居庸更惊,道:“船家死了,船如何划到这里来?”

李姑娘道:“秦公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划船的一定另有其人。”

秦居庸道:“你怎么肯定船家早死了?”

李姑娘道:“因为船刚刚触及岩石时,船家的头歪了一下,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个窟窿。”

秦居庸叹道:“姑娘真是细心,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我已葬身湖底了。”

李姑娘走到秦居庸身侧,说道:“秦公子,如果你不信,将灯光取下来仔细看看船家的脖子。”

秦居庸真的将船首的灯取下来,凑近水面去找船家的浮尸。

李姑娘探头看了看,忽然长剑疾挥,朝船篷尾部刺出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扑通”一声,又一具尸体坠入湖中。

秦居庸呆立船首,惊得脸都变长了。

李姑娘还剑入鞘,说道:“多谢秦公子帮忙。”

秦居庸还没从刚才的惊愕中清醒过来,不解道:“李姑娘,你……”

李姑娘笑道:“秦公子你放心,刚才就是那个划船的人,他已死,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秦居庸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就藏在船篷背后?”

“这点雕虫小技,也想来骗我。”李姑娘淡淡道:“刚才秦公子用灯光照水面,我一看船身的倾斜程度,就知道船篷后面藏着一个人。

“不过,这次的功劳全归你,要不是你及时取灯照水面,我也无法判断杀手的藏身之处。”

秦居庸点头道:“原来你叫我取灯,并不是真的要我去看船家脖子上的窟窿,而是在寻找杀手,你说得那么认真,别说杀手,我也被你骗了,真是佩服!”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秦居庸当然知道她这是在含沙射影,责怪他污蔑李照海,可眼前之事,却使他无话可说。

小舟靠岸后,俩人弃船登岸,此时天空黑云散去不少,虽然仍是星月不现,但天地间已生出一丝灰色,足能令他们辨清道路。

往南行了一阵,猛见前面灯火连片,在黑暗之中,这一片灯火显得甚是灿烂辉煌。

秦居庸一怔:前面正是枫林集,此刻乃三更时分,怎会有如此的灯火?难道……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俩人的心头,秦居庸抓住李姑娘的手,往灯火通明处疾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