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秦华存、秦居庸一前一后,将小孩夹住。

小孩并不惊慌,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还不去救兄弟,他很快就没命了。”

秦华存、秦居庸心中一寒,互望一眼,丢下小孩,双双朝对面山背急掠,掠出一半,又定定地站住。

只见一匹马迎面而来,马背上一人横卧,鲜血流过他的面庞,又从头顶洒落,地上现出一条血路。

秦华存两个起落,一把将秦巨灵从马背上抱起,失声痛叫:“四弟!你怎么啦?”

秦巨灵双目紧闭,哪里还能回答。

“四弟,你不能死!”秦华存将秦巨灵放在地上,摇头道:“四弟,爹娘大仇还未报,你怎么能这样死去呢……”

仿佛为了应和,山那边,传来悠悠箫声,箫声飘忽,忽在东,忽在西,仿佛满山都是箫声。

秦华存大叫道:“狗贼,有种的别鬼鬼祟祟,我秦华存在此,过来杀吧!”

箫声飘然而逝。

一人接道:“想死还不容易,你等着吧。”

说话的分明是亭中的小孩,可是秦居庸回头,小孩已然不见了。

武夷山脚下,秦华存、秦居庸踽踽而行。

如今,五兄弟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连串的惊变并没有使他们丧失意志,他们的内心燃着一团怒火,他们很痛苦,他们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离去而束手无策。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武功有多么重要。

显然,从凶手杀人的手段判断,秦九刀、吴清莲、秦家三兄弟五人同死于一人之手,虽然惊变时总有箫声出现,但凶手是否就是吹箫人却难以判断。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吹箫人就算不是凶手,也难脱干系。

吹箫人武功之高已是骇人听闻,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这个人比吹箫人还要厉害。以秦华存、秦居庸的武功,报仇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但他们并不绝望。

他们清楚,凶手的武功比他们强得多,就算凶手现在就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报不了仇。

但他们想知道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究竟是谁。

他们心中疑团甚多。

公孙括。

伙计。

小孩。

这些人都可能是凶手。

无论是公孙括、玉山客栈的伙计,还是亭中的小孩,他们的出现和消失都极其突兀,又仿佛是早就安排好的。

也许,他们的出现只此一次,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另一个可能的凶手是陕西李家。

秦李两家原本有仇,李家寻仇也是常情。

但秦李两家究竟是何等样的深仇大恨,这一连串的凶杀是不是李家所为?

而且,除李家之外,秦家还有没有别的仇家?

武夷山景色迷人,四面溪谷环绕,不与外山相连,有“奇秀甲东南”之美誉。

但秦华存、秦居庸俩兄弟却毫不感兴趣,他们知道,过了武夷山,不足百里便是分水关,而过了分水关,就是江西境内,穿过江西入湖北,出湖北全境才是陕西,这一路可称得上是万水千山,艰难重重,未知多少凶险在等着他们。

想想这一个月所遭遇的不测,兄弟俩心情沉重。

忽然,秦居庸说道:“

大哥,咱们到武夷山云窝去看看如何?”

秦华存苦笑道:“五弟,难道你还有心情去游山玩水?”

秦居庸道:“大哥,我想去找一个人,也许……”

“你是不是想去找欧阳伯伯?”

“是。”秦居庸点头道:“欧阳伯伯跟爹爹最是意气相投,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唉!”秦华存叹道:“我早就想到欧阳伯伯了,他武功那么高,跟爹爹又是多年的朋友,他一定会帮我们的忙的,只是,欧阳伯伯行踪不定,别说我们,就连爹有事也找不到他,除非他来找爹。”

秦华存望了望耸立的翠峰,接道:“虽说武夷山的云窝是欧阳伯伯住所,但一年之中,他却很少有几天是呆在云窝的。”

见他这样说,秦居庸道:“那好吧,我们就不要去找欧阳伯伯了。”

俩人沿山脚走了一阵,见前面有数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他们刚想从旁边过去,只听一人说道:“此人肯定是死在欧阳醉柳的柳叶刀下!”

秦华存、秦居庸闻言,马上朝那边走过去,挤进人群一看,见路旁倒着一人,脸神平和,不知是死是活。

围观者七八人,其中老者三人,二个年轻人,两个中年妇女。

秦居庸从死者身上看不出任何致命的伤痕,于是问刚才说话的那个老者:“请问老伯,你如何知道此人乃是欧阳大侠所杀?”

老者看了秦居庸一眼,微微道:“年轻人,你看过欧阳醉柳杀人吗?”

秦居庸摇摇头。

老者道:“这就难怪了。”

他挺起胸脯,望了望其他围观的人,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欧阳大侠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的柳叶刀天下无人能敌。可以杀人于无形,你们看,这人虽然已死。但却找不到刀痕,这是因为柳叶刀速度太快的缘故,它可以剖开对手的胸膛而不留下刀痕。”

有人惊诧道:“欧阳大侠的刀真有这么快?”

老者笑道:“那当然啦,我就曾见过欧阳大侠杀人。”

中年妇女道:“欧阳大侠如何杀人?”

老者摇头道:“可惜老夫老眼昏花,欧阳大侠虽然在我的三丈之内杀人,我却看不清他杀人的手法。”

一个年轻人笑道:“既然没看清,又岂知是他杀的?”

老者忽然正色道:“当然是他杀的,因为当时在破庙里只有他和天山神鹰两个人。”

另一老者道:“你是说天山神鹰岳老二?”

“正是。”老者道:“那天天山神鹰岳老二与欧阳大侠在破庙绝斗,欧阳大侠的柳叶刀只是不经意地一挥,然后就大笑而去。”

中年妇女道:“岳老二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辈,年纪起码比欧阳大侠长二十多岁。欧阳大侠的柳叶刀不经意地一挥,难道就要了岳老二的性命?”

老者不答,而是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欧阳大侠离去后,岳老二兀自在破庙当中,一动不动,仿佛被对手的刀光惊呆了。”

年轻人问道:“天山剑法称绝武林,难道岳老二的剑法竟如此不堪一击?”

“何止是不堪一击,岳老二根本就没有时间拔出他的剑。”老者说着又望了众人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秦居庸身上,说道:“这位少侠,我看你风尘仆仆,满脸疲倦,武夷

山千岩竞秀,风光迷人,何不在此盘桓数日,养足精神再走。”

秦居庸仍沉浸在刚才老者对欧阳醉柳刀法的描述当中,说道:“请问老伯,天山神鹰只是一动不动,你怎说他是被欧阳大侠杀了?”

老者叹了口气,道:“我当时也以为岳老二只是吓呆了,不料我用手轻轻一碰,岳老二的躯体訇然倒地,他的头居然滚落一边。

“原来,刚才欧阳醉柳不经意的一刀,已经将岳老二的脖子割断了。”

“啊!”众人闻言都惊叹了一声。

秦居庸一指地上之人,又问:“老伯,你说此人也是欧阳大侠所杀,也是你亲眼所见吗?”

老者摇头。

秦居庸道:“那……”

老者笑道:“这位少侠,倘若你心有疑问,不妨扶起死者问一问。”

秦居庸惊道:“既然此人已死了,如何能说话?”

老者道:“死者虽不能开口说话,却能告诉你他是如何死的。”

秦居庸将信将疑,于是蹲下身去,只见死者仰面躺着,他慢慢地将左手从死者的脖颈下穿过,然后便欲将死者扶起,只听“波”的一声,死者忽然一分为二——

从额头、鼻尖、嘴唇、咽喉、胸膛直到腹部。

仿佛经过精确的丈量。

而这一刀又实在太快,刀锋一划而过,剖开的肌肤马上又缝合一起,没有一滴血渗出,甚至连刀痕也看不出来。

这样的刀法,不说绝后,也是空前。

除了欧阳柳的柳叶刀,天下绝无第二人能砍出这样的一刀。

死人一分为二,五脏六腑暴溢而出,鲜血淋漓。

秦居庸受惊似的后退两步,围观者也纷纷惊呼。

秦居庸忽听身后的中年妇女尖叫道:“欧阳醉柳又杀人啦!”紧接着有人倒地。

秦居庸回头,脸色惨重。

原来,倒地的人是秦华存。

“大哥——”秦居庸悲痛不已,转身望着围观者,怒道:“是谁下的毒手!”

围观者纷纷后退,一人说道:“谁也没看见有人来杀人,天下有如此身手的,我看只有欧阳大侠。”

另一人脸色惊恐,附和道:“对,一定是欧阳醉柳干的!”

秦居庸心乱如麻,他大叫道:“不!欧阳伯伯绝不会杀我大哥!”

就在这时,峰峦之中箫声响起,箫声很短,只几下,便消失不见。

箫声隐去,七个围观者也四散逃开,转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秦居庸抱住大哥,泪如泉涌。

“五弟,答应我……”秦华存此时尚未断气,但已是气息奄奄,词不达意。

秦居庸将耳朵凑近秦华存的嘴唇,才模模糊糊听到大哥断断续续道:“别……去找李家……磐若……九曲真……经……吹箫人……替爹娘……报仇……”

秦居庸问道:“大哥,是谁杀了你?”

秦华存嘴唇嚅动,头一歪,死了。

碧水。

青松。

还有一座新坟。

坟前立着一块青石板,上面写着:大哥秦华存之墓。

秦居庸伫立,风吹衣衫,刀鞘不动。他慢慢的握住刀柄,手背上的筋脉慢慢鼓胀起来,他从牙齿缝间吐出八个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