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莠莠还失神着,这就起身行了小礼,亲密地唤道:“娘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裴莠莠的母亲年纪有些大了,据说是四十来岁才生下的裴莠莠,所以看起来倒有些像她的祖母那一辈。

裴母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你丫鬟也定跟你说了小话,前面这两位公子都可,爹娘没有别的意思,且看你是喜欢谁多一些?”

裴莠莠方才还故作镇定的脸色,此时有些沉重,垂着眼摇头不语。

裴母抚了抚女儿的肩,悠悠叹道:“你既然难以抉择那便好好想想,你爹还在前面招待两位公子,你若想好了,便让人抱一盆牡丹到堂前。姚黄便是你选了顾家公子,魏紫则是向家公子。”

裴母顿了顿,又说:“娘对向公子不了解,可见他那日送你回来也是一派君子之风,他弟弟做那等事虽不好,倒终归是他跟你过日子。我们裴家也不忌讳这些事。”

裴莠莠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也不知道向泽的弟弟究竟是做什么的,让裴莠莠这样难以抉择。

见裴莠莠垂头,裴母又连连叹气,退出了房间。

小花仰飘在屋顶上,有些好奇的说:“你猜向泽的弟弟是做什么的?”

“娈童。”

干干脆脆的,昔耶回答得不假思索。

小花整个人都觉得震惊了,坐直身子按着昔耶的肩问:“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书。”那人回答得一板一眼,好似真在书上看到过这些事情。

“书上连这种都写?”

小花不敢相信的摇头,刚才她在找裴莠莠的闺房的时候瞟到了向泽,就是那日在东都街上遇到的那个美男子,他都生得这样美了,那他做了娈童的弟弟又该是有多美?

不过,“是在做谁的娈童?”

南国开国之初做娈童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不过这件不光荣不被世人认同的事被一个人逆转了。

这个人是南国开国至今为止战功最大,战绩最显赫,功勋最卓越的一位大司马,慢着,且别想歪了,并不是因为大司马喜欢豢养娈童,而是大司马曾在朝堂上公然的宣布要做一位长公主的娈童。

铁血儿郎,铮铮傲骨,彻底的刷新了南国子民对娈童二字的蔑视,反而成为真挚爱情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从那之后,哪家的二郎做了娈童,也就不算丢了祖宗十八代脸面的事了,顶多算有一点点丢人。

“你说他是给谁做娈童?”

“姜耀。”

小花点了点头,在脑中回想想姜耀是谁,却在想到的那一刻怔住了,姜姓,皇姓。姓姜,名耀。辅政王是也,昔耶的父亲是也。

她悄悄的瞄了一眼昔耶,却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能将这归功于书上没有写姜耀是谁,或者昔耶不知道他亲爹叫做姜耀。

小花故作轻松的拍了拍昔耶的肩膀,指着下面的在两花之间犹豫不决的裴莠莠说:“你说她会选谁?”

“两花皆愿。”

这是昔耶第二次提到这个词语,让小花在惊讶之余竟然有些怀疑昔耶是否真的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只是,此时她无力分出心神去探究,底下的裴莠莠亦是不愿意抉择,她左右各看了一眼,却最终真的如昔耶所说的那样,使丫鬟将姚黄魏紫一起搬去堂前。

这一日,无论是顾况还是向泽,都没能成功的与裴莠莠定下亲事。

小花觉得裴莠莠的命好,生在这样的人家,她想,若她是裴莠莠,不管是选择了顾况还是向泽,此生都应该是很幸福了,不像她早早的死了,什么也没有。

裴家是南国有名的清贵之家,裴莠莠的胞姐比她大整整二十岁,老早就入宫,死了丈夫没了儿子,成了恭太妃。

也是因此,裴家不用靠裴莠莠来博名位,前一个嫡女失去了幸福的权力,担负了整个家族的兴亡重担,后一个便尽力地弥补

,给予她幸福的可能。

只是,大抵裴莠莠是觉得老天爷把世间两个最好的儿郎都摆到她面前,让她受宠若惊,便不能愉快地抉择,因此两难。

裴老爷在前面看到堂前的两盆牡丹花,不知道女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因此对顾况和向泽两人的提亲都按下不提,只与顾太守把酒言欢,席间其乐融融,待日暮时分将宾客送走,裴老爷便再也坐不住了,带着老妻赶到裴莠莠的闺房前。

“阿莠。”裴老爷站在屋门前唤裴莠莠,年近六十的老人声音中透着无奈,问道:“你为何将两盆花都搬到堂前。”

裴莠莠的剪影跃然窗前,袅袅秀质,不胜曼妙,等了许久,才听到她微微悲伤的说:“两花皆愿。”

裴老爷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只是从女儿的口中说出来,便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重,声音干而涩,劝道:“你的终身大事,且自己拿好主意,这两个人都是当世的俊杰,莫要辜负了自己,也莫要辜负了这姻缘。”

小花觉得这裴莠莠也算是个贪心的女子,世界上哪有既才华横溢又仪表堂堂,既相貌不凡,又家势清白的人呢?

追求两全其美无可厚非,只是也要看清孰为轻,孰为重呀,她若更爱顾况才学,那便该接纳他的丑陋,何况晚上灯一吹,那里还看得清容貌美丑。如果她当真更喜欢向泽那勾人魂牵的面相,就不应该顾忌他弟弟的不堪,反正日子是和向泽过,又不是和他弟弟过。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昔耶已经趴在小花的背上睡着了,小花便无心再看,背着昔耶一路飘回了瑶山。

此时已经是八月,山脚下的丹桂飘香,小花嗅了嗅,却连一丝香味都闻不到,伸手抓起身上新裁的芰荷彩衣,这才闻到了一点点淡淡的荷香,背上的昔耶却被她这样大的动作弄醒了。

睁开睡意朦脓的眼,一抬眼,满月的清辉之下,一大片丹桂在无声的绽放,鼻尖香气凝绕,他下意识的去看小花,果然发现她有些难过。

他伸出手,握住小花的手腕,声音淡淡道:“摘花,泡茶。”

小花眼睛亮得发光,什么伤春悲秋的都抛到老后去了,直接背着昔耶飘进桂花林,伺候昔耶摘花。

可是昔耶却示意她将他放下来,桂花林低矮浓密,小花不会被树枝刮伤,但是昔耶却屡屡被束缚着,因此他一个人动手反倒轻松一些。

瑶山的空气清新,八月秋高气爽,明月当空,野狼长啸,唯独昔耶一人慢悠悠的在桂花林摘桂花。

小花一手支着下巴飘在不远处,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动作,虽然依旧僵硬而规矩,但是总算比来时多了些人气。

他差不多摘十下,便必须回头看一眼小花,就好像怕小花会丢下他一个人飘了似的。

小花原来特意去查过关于七杀星的典故,得知七杀表示暴力、权力有刚强杀力,威武刚强,有胆量,聪明伶俐之人。且出生微寒。

小花觉得昔耶确实很有胆量且又聪明伶俐,可是哪里出生微寒了,又哪里暴力了?

不过书上说的,主男命自引祸端倒是不假。

她这方发呆,那方昔耶却已经摘好了桂花,步态端正的朝她走过来,小花没有察觉,等到昔耶牵起她的手,才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小花微微一笑,说:“我们该回家了。”

昔耶看着她,双眸漆黑,里面闪着点点光亮,很久之后,才说:“回家,我们。”

从那之后过了大半个月,小花一直呆在瑶山上没有出门,她如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树枝上看卢成青教昔耶武功。九尾狐仙的大弟子拥有着六州第一剑圣的威名,其实一点也不假,除了为人一板一眼之外,那上乘的武功毫不逊色于那些妖法仙术,可见无论什么事只要做到精绝便一定能在那方领域称霸。

小花觉得昔耶很有必要学好武功,他的身份这样特殊,等到十五岁的时候董娆来接他下山,保不齐去了长安会被人欺负,有一身武艺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小花陪着他过了第一个生辰,尔后十年,每一年的生辰,皆是他们相伴。

小花其实不知道昔耶的生辰在八月十八,只是正巧看到了当天早膳是一碗寿面,便多嘴问了一句,昔耶含着一口面条,很久之后才想出来刚如何回答小花。

“生辰。”

今日是他六岁的生辰,他在心底想了想,六年,应该算是六岁吧。虽然他说的六岁和他们理解的六岁是不同的。

小花一开始没有要给昔耶准备生辰礼物的想法,只不过那日练剑的时候看到向来不苟言辞的卢成青都送了昔耶一柄宝剑,便有些讪讪。

在瑶山上晃悠了半天,也不知道能送什么礼物给昔耶,想去找曲波商量,又记起他已经被辗转进献到长安去了,瑶山上唯一能给她出主意的竟然只剩下老松树精了。

她便晃悠悠的飘到半山腰去寻老松树精,这样兴师动众足以看出想要给昔耶送礼物的诚心了。

只是不巧,她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送礼物的事也就搁下了。

------题外话------

放假了在家里闲得脸蛋疼啊,这是长肉的季节呢,生活总是那么多烦恼,还好我有万万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