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人马僵持不动的时候,后方的来人打破这僵局。

姜忘归骑马赶来,身侧伴着的是一个骑着青骢马的茜衣少女。南国对于女子的规矩条款,相对于以往的旧王朝要宽松许多,尤其是贵族的少女,常常身着禾服,同男子一样上街闲逛,骑马踏青。

甚至于家中地位高的女子,可以充当家主的谋臣志士,受到的尊重和礼遇堪比一个家族未来的家主。

而,姜忘归身畔并骑而行的女子——谢道欢。曲城谢家的三女,也是谢家本家唯一的嫡出的小姐,便是这样备受瞩目的存在。

“深意谷谷主雪鸦···是吗?”青骢马上,一身茜素红骑装的女子看着不远处的雪衣姑娘,嘴里缓缓问道,眼睛里的神色幽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闪过。

女谷主闻声望去,却被谢道欢的气势所摄,那样势在必得的眼神,是落在她怀中这幅画上的,谢道欢想要这幅画?

直觉上,同样身为女子,女谷主感觉到这个艳丽女子心里直逼而来的怨怼之意。

天性中的某种感觉让她本能的认为,这种敌意来自这副画,这张纸。女谷主不动声色的将画轴紧紧的系在背上,冷冷的看着谢道欢,等她的下一步行动。

谢道欢却没有立刻夺画,驱马上前,侧过头,目光落在女谷主身侧的昔耶身上,也是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分外熟悉的男子——他身上有一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感觉,邪恶、阴暗、恐怖,谢道欢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将这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男子细细端详。

这个便是?小花抚着开始发烫的珊瑚手串,觉得幸福来得突然,几乎开心得说不出话来?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莫过于如此,连带着,小花看姜忘归的眼神都变得亲切了,若没有姜忘归牵线搭桥,她和昔耶是断断不会遇到曲城谢三小姐的。

所谓冤家路窄,便是如此了。

小花趴在昔耶背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茜衣女子,看着她暮霭沉沉的眼和冷傲的唇角表情,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她忽然极为欢快的跟昔耶说了一句,“|卿卿夫君,等会要是动手了,刀剑无眼,不小心了断了谢小姐的小命,不关你的事啊。”

“嗯。”怔了怔,仿佛没有想到妻子会这样说,手探了探,果真摸到发烫的珊瑚手串,昔耶顿了一下,说话依旧是以往那般的迁就,“乖,很快就好了。”

“不管这副画,是谁给你的,我只问你,要用什么来换?”谢道欢眼睛清冷,将目光转向女谷主,“你开个价,我们一切好说。”

女谷主嗤笑出声,然而唇角却还是残留着一抹紧张,定定的看着谢道欢身后的一众护卫,那些人,并非只是普通的家族护院,便是连女谷主也能看出来,来者不容小觑。他们人数众多,可是自己,女谷主偏头看了看昔耶,即便算上昔耶,也只有两个人,胜算很小啊!

谢道欢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中天之上的烈日,因为是冬日,即便阳光刺眼,却并没有几分温度。谢道欢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也笑了:“也罢,从来都是别人抢我,今日,我也做一回坏人。”

谢道欢抬起手来,五指纤细修长,雪白如玉,那是一双似乎从未劳作过的手,指尖镶砌着幽暗瑰丽的宝石,美丽而神秘。谢道欢方一抬手,身后便有一骑当先上前,是一个面相成俊的英武男子,谢道欢皱眉不悦,道:“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退回去。”

青衣护卫躬身退后,却示意身侧的一众护卫将谢道欢护住,似乎对于效忠一个女子,并不计较,反而相当的尊重崇敬谢道欢。

女谷主微微蹙起眉头,抬眼看了一下昔耶,却将昔耶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笛子,随手递给她。女谷主接过,报以感激的一笑,这个沉郁神秘的男子却徒然轻声,在她一侧轻轻叮嘱,面上却是一贯的沉静如水,“你可以先上路,这个人,归我。”

他说话的口气,让女谷主觉得很不舒服。不似是恶霸看上美人,想要抢去,而是将谢道欢充作一件物什,没有一点感情的,似乎比他递给自己的笛子重要不了多少。

“多谢,不过是女子,我自会处理。”

并非是女谷主一力逞能,而是之前,谢道欢说的是,深意谷,女谷主不仅仅是一个平常的女子,她身上所代表的,是整个深意谷,若败了,便是深意谷败了。可即便是败了,也要败得磊落,才不负深意谷的代代相传的名声。

“雪鸦谷主,可还是执意不肯让出?你若喜欢这幅画,我可请来名师将画卷拓印,必定分毫不差。”

谢道欢笑着,动作飒爽的翻身下马,笑意吟吟的注视着女谷主。那样情意绵绵的笑容,看上去真像是一个明媚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可是她笑却只是浮于表面,达不到眼底。

女谷主同样下了马,将笛子握在手中,静了片刻,还是解下了背上的画,递给昔耶,道:“我若战死,烦请昔公子将这副画带回深意谷。”

谢道欢的眼神冷了,笑容骤然抽去,她将身上的茜素色披风扔给青衣护卫,有意无意的打量了昔耶一眼。她出手极快,简直看不清楚她是怎么在一瞬间就贴到女谷主的身侧的,若非是亲眼所见,决计想不到,会有女子有这样高深的武功。

便是女谷主,长笛在手,也猝不及防的被制住了,原以为至少要花上一杯茶的时间,熟知不过一瞬。

女谷主落败了。

并且败得毫无回旋的余地,谢道欢的镶嵌着绿宝石的指尖亲亲的触着女谷主纤细的脖颈,只要再稍稍用力一点,坚硬不可摧的宝石便会刺穿女谷主的脖子,然而,她却只是掐住女谷主的脖子,将她扔给身后的护卫,冷声道:“我不杀女人。”她不再看女谷主,眼神只是一扫而过,仿佛更大的兴趣还留在昔耶身上,“画,给还是不给?”

小花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女人敢和昔耶直视,并且没有受昔耶美貌的蛊惑,因此居然对谢道欢多了一点喜欢。小花喜欢人的方氏本就奇怪,有时候你做了好事,她反而觉得你脑子不好使,有时候你整天为非作歹,小花反而觉得你是个潇洒不羁的人。

昔耶垂下头,随手将画轴拿在手上,似乎没有将谢道欢放在眼里。

眼看两人的一场大战在即,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姜忘归忍不住站了出来,驰马到两人的中间,语重心长道:“谢三小姐,这是我二弟,于归,年少气盛,不懂事,还请多多包容。”

谢道欢哦了一声,却不见有打道回府的样子,甚至于为了一张用过的青鸾纸,不惜得罪辅政王府。

也不知,她是为何苦心孤诣的要将这一张有一张的青鸾纸找来,然后又付之一炬,尽数化为灰烬。谢道欢不肯让步,姜忘归却更不敢去劝说齐尧,他心中挣扎了片刻,忽的下定决心,看向昔耶道:“还望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说的这话,分明是笃定了谢道欢此战要输,登时,高傲如谢道欢者脸色雪白,狠狠的盯着姜忘归,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谢家三小姐,自幼便样样皆是第一,在家族中,在王谢两家人中,在曲城乃至六州,所有的女子,该是都不如她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学渊博,更是常人想都想不到的。

今日还没有动手,姜忘归却已经将她视为了输家。

“我,这里有一笔交易可与你做。”

男子的话,说得较是温和,之前的冷郁因此散去了不少,谢道欢聪慧过人,立刻便知道了这人是不打算和她一较高低了,心底虽然依旧不快,但是碍于,能将青鸾纸拿到手便可,怎么拿到的,却也不算重要。

她行事素来先求结果,因此,立刻道:“什么交易。”

“我用这幅画,换你一件东西。”

谢道欢没有立即应下,只是看着昔耶,沉吟了几步,顿住脚步,看着女谷主,问的却是昔耶:“什么东西。”

“你力所能及,且不过米粒之大。”

“是么?”谢道欢抬手要画,道:“如此,甚好。”

昔耶将画交给她,顿了顿道:“今夜便来取。”

谢道欢一笑,应了。

一行人回转曲城的时候,谢道欢心不在焉的驾着马,手却抚在合着的卷轴上,眼神却是不易察觉的变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原地的一男一女,骨子里的本性,终究还是不能将女谷主处死。

她厌恶这种善良的本性,因此觉得心中烦闷。

“主人,你怎么能随意答应他的条件。”

青衣护卫出声道。

谢道欢静了一下,将青鸾纸的画轴丢给青衣护卫,冷笑道:“我应了他,有没有本事来讨,却是后话。”

青衣护卫面色一肃,看着谢道欢的眼又多了几分敬慕。

------题外话------

拼命的写还是没赶上十一点,哎哟,好饿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