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海南,安排好衣食住行,脱下厚厚的冬装,人骤然轻松起来。湿润的海风抚过皮肤,吹散了行旅的疲倦,孩子们大口的呼吸着这大异于北方的空气,仿佛整个人都瞬间丰满了几分,连大脑皮层的沟回都被浸泡开了,人懒懒的不愿意思考。

这里是个享受的好地方。

“她还好吗?”向父母报了平安以及这边的生活状况后,梁晓马上打电话到了许愿家。他站在宾馆的阳台上,夜色下***璀璨,远处寂静中爬行的汽车给人极大的不真实感。然而梁晓的心却并不在这宛如照片的都市夜景中,远远的飘过大海,飘过山峦,飘到那个柔弱的女孩子身上。

“最近她的身体好了许多。好像手术时间也确定下来了。”

“什么时候?希望我能赶得回去。”

“恐怕你是赶不上了。听说应该是在你们决赛的后一天。”

“那天吗?”梁晓低头想了想,“就是颁奖仪式的那天吧?告诉若水,我一定带回给她一块金牌,作为庆祝她康复的礼物。”

关了手机,梁晓闭上眼睛,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微微的打了个寒颤。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了,让胜利来庆祝她的康复吧。

“又给你女朋友打电话了?”再次和梁晓成为“同居伴侣”的李泽宁递给梁晓一罐可乐,嘟囔着问道。

“不是女朋友,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而已。”

“那就是暗恋对象!反正每次看见你打完电话都是一脸受气小媳妇儿般的模样。哎?对了,她长得漂亮不?有照片没有?”

“说过了不是女朋友,随便你幻想吧,”梁晓耸耸肩,“我先去洗澡去了。离决赛没几天了,你也该注意一下调整好状态。”

“我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状态。”他嘻嘻哈哈的笑着说。

梁晓无奈。

……

此后数日的生活平凡而且单调。决赛那天,虽然压力巨大,但梁晓自我感觉完全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剩下的事情,就看上帝是否站在他这一边了。单独作为一个参加奥赛决赛的学生,他完全可以对自己说无悔了。然而如果没有拿到金牌,他会觉得歉疚,对那个柔弱却坚强的女孩的歉疚。

第二天一大早,坐在宽广的礼堂中央,梁晓多少有些紧张。他苦笑着望着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的李泽宁。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还不如他们洒落,真的有些丢人。

中国的会议一向的拖沓,不紧不慢的官员和焦躁的孩子们形成相当鲜明的对比。偶尔从哪个角落传出几声喜悦的欢呼,显然是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成绩。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梁晓吗?”

梁晓心中有了一丝明悟,“是的。”

“我是来自北京大学的龚伟。你好。”

“你好,龚老师。”

两人握了握手,龚伟顺势坐在梁晓身边。

“我看了你的成绩。考的很不错。”中年人爽朗的笑笑,几句话间就把年龄差异所带来的隔膜感抛到一边。

“哦?”梁晓心骤然一紧,然后松懈了下来。

“卷试成绩第四,试验第七,总成绩第六。恭喜你啊。小伙子很了不起。”

“您过奖了。”梁晓淡淡的笑了笑,他现在的心神完全飞到了西安的上空。属于他的这份努力已经完成,属于她的呢?若水,你要挺过来啊。

“宠辱不惊。”中年人翘翘大拇指,“现在的年轻人果然青出于蓝。我们这一代确实是老了。”

“呵呵,我这心里也波澜起伏着呢。只是脸上看不出来罢了。”梁晓稍微表达了一下谦虚之意。

“呵呵。”中年人拍拍梁晓的腿,“我的来意你应该知道了吧。”

“大体上明白了。”

“对我们北大印象怎么样?”

“还不错。至少听说学习生活比清华轻松许多。”

“咳咳……”中年人有些尴尬,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像讽刺。“物理学科上北大还是非常强的。”

“我知道的。”梁晓捉弄他一般的笑笑,“虽然我听说未名湖的水好脏,但还是很期待去那里见识大师风范的。”

“未名湖现在干净多了。”中年人再次尴尬了起来。他怎么都没想到和一个年轻人交谈能落到如此的下风。

“开玩笑的。您别介意。”

“嗯,我说一下吧。北大这边只要是物理相关的学科,保送推荐书马上就能签。你的苦难的高中生活就彻底过去了。”中年人努力让表情严肃一些,盯着梁晓的眼睛说。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一周以后我们再联系好吗?”梁晓礼貌的报出自己的手机号。

两人交换了各自的联系方式,中年人礼貌的离开了。紧接着,不出所料,清华的老师也找到了梁晓。开出的条件大同小异,并一再强调清华在电子机械方面的学科优势,以及这些学科在社会中的热门程度。梁晓在心中暗笑,清华的老师比北大的狡猾多了,那些把大学当作天堂的孩子们八成就被这华丽的话语诱惑走了,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电子、机械,谁又知道呢?

颁奖仪式终于在冗长的废话之后开始了,学生们走过场般的拿走了属于自己的荣誉。该兴奋的已经提前发泄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奖台下面失落的人群。

“茄子——”

咔嚓,照相机的响声把一切定格成光彩的照片。十几个拿着金牌带着灿烂笑容的孩子注定了在今后的几年之间接受各自学校无数的学生的顶礼膜拜。在这个扭曲的教育体系中,以一个光荣的成功者的形象捍卫现有的体系,不论他或她是否曾经是“韩寒”拥泵者。

“屁股决定大脑。”教育部长的这句话并不是虚言。很多时候我们的立场因为我们地位的改变在顷刻间即被颠覆。

午饭吃的很不安心,梁晓的心火呼啦呼拉的往上窜。该死的手机为什么还没有普及?该死的许愿为什么还没给他打电话。该死的这老天怎么就这么喜欢折磨人呢?

梁晓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晃得让尚为只拿了二等奖而闷闷不乐的李泽宁以为是在看王家卫新拍的电影。

“老大,你能不能歇一歇?拿了金牌也不能突然释放这么多ATP阿,我眼睛都让你晃花了。”

梁晓不理他,继续走来走去。

李泽宁无趣的低头嘀咕,“王家卫如果拍《重庆森林》的续集《西安森林》的话一定得找你当主角,演一段你和4岁小妹妹至死不渝的爱情。”

梁晓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窜回自己的屋子。

“铃铃铃……”单调的手机声终于响了起来。梁晓赶紧按下他期待已久的接听键。

“是许愿吗!手术成功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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