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晨,莺莺睡得正香,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

“喂,”她拿起床头边的电话,懵懵的问。

“是莺莺吗?”

“我是,您是?”电话里是一个不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我是杜确的爱人,”

“你好!”说完这句话,她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是这样,莺莺,”电话里的声音低沉:“杜确他现在住在医院里,还挺重的,你能来看看他吗?”

“他怎么啦?怎么突然就住院了?他不是在西藏吗?”

“唉,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今天是星期六,全天都可以探视,你能来吗?”

“当然能来,”莺莺说:“我马上就去,他在哪家医院?”

“北医三院内科307房间。”

莺莺与杜确的爱人陈莉见过两三次面,没有太多的印象,粗略地觉得,陈莉是一个贤惠善良的女人。有时候,想起杜确来,就觉得陈莉跟他很相配的。杜确这个人,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功成名就。家和感情能够在他的世界里占多大的分量,莺莺想不出来。她所知道的是,自从参加工作以来,杜确所有的节假日都奉献给了工作。而正因如此,工作也毫不怜惜地回报了他。现在,杜确已是正局级,在同龄人里,杜确无疑是事业上最出类拔萃、最风光无限的一个。

莺莺胡乱洗漱了一下,喝了口水,从餐桌上拿了一包饼干,去看杜确。她刚走到了马路边,正好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她招招手,蓝黄相间的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上车对司机说:“去北医三院。”莺莺说完,把目光转向了车外,车外马路两边的植物已经发黄,11月的风把树叶刮黄刮落,更把人的心刮得黯然神伤。

出租车司机看看脸色阴沉的莺莺,按了一下收音机的开关,回旋在车厢里欢快的音乐声顿然消失,司机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挂挡起步,把车轻轻地开进了车流中。

杜确是高莺莺一届的校友,这样说或许不太贴切,但是如果有人问起她和杜确的关系,她只能这么说。

杜确是莺莺心中的一个谜,他总是那么放不下她,却又把真真实实地把她放下了,她不知道在她的命运中,杜确扮演着什么脚色。

她是在上大学二年级,学校团委组织校三好学生游长城时认识杜确的。那已经是17年前的事了。

北京金色的10月,秋高气爽,天高云淡。莺莺和同学们坐在火车上,一路上唱着歌,来到了八达岭长城。下了火车,团委书记把大家集合起来,简要讲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最后说:“同学们,大家看见最高处的那个烽火台了吗,它就是我们今天的终点,大家跟着咱们的团旗,一个也不能掉队,在前10名的有奖。“

“嗷……!“大家欢呼鹊跃地跟着团旗,向傲立在远处山峰上的烽火台进军。

莺莺夹在欢快的队伍里,心情激动地奔向长城。

“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所有的同学或者在心里,或者已经吟诵了出来。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们,争先恐后地登长城。

但是,才登上第三个烽火台,莺莺累得要趴下了。她抬头看看那个烽火台,离她在的烽火台还有三个烽火台。而且,这三个烽火台顺着山势直立而上,非常陡峭。看着那如云梯一样伸向山巔的长城,莺莺觉得自己的腿更酸更软,嗓子更干更辣,而军用水壶里的水已经被她喝完了。突然,她想哭:这么高的烽火台,怎么可能爬上去!

“喝口水吧。”一个油漆斑驳的军用水壶递到了莺莺的眼前。莺莺抬眼一看,一个男生站在面前,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自己。

“我,我,”莺莺我了半天,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快喝一口吧。”男生笑迷迷地说:“一看你就是没有爬过山的人,还没有爬到山顶,就把水喝完了。快喝吧,还得追赶前面的人呢。你看,他们快到山顶了。”

确实太渴了,经他这么一说,莺莺便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壶还给他。

“走吧,坚持就是胜利。”

“嗯,”莺莺点点头,跟着他顺着长城的台阶向高处爬。

“你是城市里长大的吧。”

“嗯,”莺莺再点点头。

“城市里的女孩子都娇气。”男生说:“我们山里的女孩子就不会这样。”

“是,”莺莺的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闷着头加快了脚步。可是爬了不过50米,莺莺觉得气都喘不过来,脑袋里空空的,有一种想倒下的感觉。

“来,拉着我的书包。”男生把书包伸到了莺莺面前,“这个?”莺莺看着军挎包,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爬得上去的。”

“好了,别逞强了,我拉着你,能快一点。”他指指山顶上的烽火台说:“你想让大家等你多久?”

莺莺抬头看看山顶,蜿蜒的长城上,爬得快的同学已经快到烽火台了。她只好抓住了书包带。

一抓住书包带,真轻松多了。

“你是叫莺莺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不仅仅是我知道,咱们哲学系、甚至是咱们全校的男生,恐怕都知道你叫莺莺。”男生说着,诡秘地笑了笑。

莺莺窘迫地又红了脸。

“小时候我妈给我讲过一个《西厢记》的故事,你的名字跟里面那个小姐的名字一样,崔莺莺,是不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莺莺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便转移了话题。

“我叫杜确。”

“你就是杜确!”

“是啊,怎么啦?难道也是全校的女生都知道我?”

“是啊,”莺莺也抓住机会:“大名鼎鼎的校学生会主席杜确,原来就是你呀?”

“怎么,不像吗?”

“这有什么像不像的。”莺莺说完这话,禁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没有笑什么。”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笑,”杜确说:“莺莺同学,不可以这样嘲笑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