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糕是有时令的,现在估计买不到,想吃也没办法咯,忍着吧。”

拾起筷子吃饭,荷言随口说着,没看到对面男人笑得温柔的样子:

“哎,我有点嫉妒以后要跟你生活的人了,持家型的好男人可不多了,稀有物种需要特别保护啊,话说你到底是不是有男人了?”

荷言把嘴里的蘑菇咬的咯吱咯吱响,闷声道:“没有,你想太多了吧,再说,难道不是应该问有没有女朋友?”

荆南新喝了口水,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新的,但荷言当初拿给他的衣服明显比荷言的身量大很多,又是男士款式,还敢说没男人?

“算了,不为难你了,好像明天你就要上学了,我也不能一直住你这儿白吃白喝,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了。”

桌子上是不算丰富但绝对美味的饭菜,每顿饭都是如此。

荆南新和妻子生活的时候,过的便是这种恬淡自然又温馨的生活。

他以为自己能一直过下去,最终被人打碎这美梦。

再次重温这种感觉,已经不敢奢求能得到更多。

在江英魅面前,他可以聪明的藏起自己怨憎恨的心,伪装的乖戾,偶尔怯懦和不知所措。

在荷言面前,他却可以随意与他打闹不必担心会翻脸,说自己最想说的话,什么情绪都可写在脸上。

同是江家人,差别大的让他匪夷所思的地步。

如果说江英魅的爱是浓烈欲摧,那荷言的爱,便一定是细水长流。

前者像一根缰绳,想把一个人的所有意念捆绑至死,后者却令人如沐春风。

察觉到他的负面情绪,荷言抿了抿油腻腻的嘴,道:“可以再住几天的嘛,我又没说要收你房费,再说了,猫你不养了么,你走了,它怎么办?我可绝对不会养它的!”

小猫郁闷的在瓦楞纸箱里挠海绵。

它悲伤的想,看来长得再可爱也不一定在哪都受宠。

“可我怕会连累你……”

荷言免费送他一个白眼:“要连累早连累了,也不知道谁一把把我拉臭水沟里不带犹豫的,现在假好心什么,再住几天吧,想好去哪之后再走。”

“嗯,也好,那时候不是情况紧急嘛,想着死也要拉个垫底儿的……”

“去死吧你!”

“哈哈……”

次日,十月八号,小长假结束开学的日子,可荷言家的门口却早早停了一辆车。

江一零戴着墨镜下车,手里拎着一个包装袋,敲了门之后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慢慢抽着。

荷言揉着眼睛开门,衣服穿的乱七八糟,荆南新则警觉的再次跑到浴室里躲着去了,犹如惊弓之鸟。

他是从未停止过对某人的悔恨,怨念以及深恶痛绝还有害怕。

“江一零?你怎么会来?”太阳还没升起,空气的阴冷让荷言打了好几个寒颤。

“父亲去世了,我来接你去参加葬礼。”

荷言脑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是……你在开什么玩笑,他几天前还来这里找我!那个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啊!你骗我是不是,是不是!”

还氤氲着几分慵懒的眸子霎时清醒,荷言情绪激动起来,他不敢相信,那个还在说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他的老男人,就这么……没了?

嘴里说的是不相信,眼角却有泪水不断滑下,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没养过自己是真,但若不是这个老男人,也不会有自己也是真。

“别急着哭,我来,除了接你,还是要提醒你一件事,这葬礼不只是为了送父亲一程,也是江家家主之位更新换代的时候,到时候,大哥也会来。”

尽管戴着墨镜,江一零的眼神却是一本正经,鹰一般犀利,“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荷言用袖子胡乱擦了眼泪,灼灼逼人的看着他:“想好了。”

大户人家孩子多未必是好事,有时也是祸端的起始,遗产也始终灿烂的可以让本是同根生的亲兄弟急着相煎。

江英魅之前是没找过他的麻烦,但不代表他没那个心,而且从荆南新这里可以得知,那个男人的心狠手辣非常人可及,若让江家落到他的手中,那无疑是把肥肉送到狐狸嘴边,你说狐狸能不吃吗?

“很好,到时候可别让我为选择帮你而后悔。”江一零弹弹烟灰,滚烫的温度随风湮灭。

“你为什么不想得到这个位子?”

江家无好人,江一零为何一直都是一副对这个位子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

“呵……这个位子于我来说,可有可无,我不想因为任何理由逼着自己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但也不想它落到大哥手里,你懂?”

江一零有着自己的产业,不缺钱,而且对于江棋从小对他寥寥无几的疼爱来讲,江家对他而言的重要性,如同那廉价的父爱。

“懂……等我一下,我去洗漱,学校那边……”

“我已经派人过去请假了,对了,衣服给你。”

“谢谢。”荷言接过衣服,葬礼不能随便穿,江一零做事当真是面面俱到。

趁着洗漱的功夫把事情简单和荆南新说了一遍,荆南新表示他会好好看家和猫的,并让他节哀顺变。

换好衣服,随江一零驱车开往江家。

黑色的衣服衬得荷言脸色愈发的白,江棋曾经对他说过的,不多的话,此时渐渐平缓落地,如一条溪水般,淙淙流淌在心头,每一滴水珠的话语都浸了冰冷刺痛的温度,清清晰晰。

小敛,报丧都已过去,到达时候江家里里外外具是人,江棋在黑白两道的影响力都是巨大的,不少人带着礼品,礼金,挽联或花圈等前来参加葬礼。

停好车之后,江一零领着他迈进大门,站在门口的江英魅也是一身黑衣,狷狂邪肆,见到他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大敛很快开始,荷言有幸见到了江棋最后一面。

老男人安详的像是睡着了般,紧闭着双眸,被人轻轻小心的抬到铺有褥子的棺材,盖上被子。

他努力用舌头顶住上颚不出声,任由泪水再次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