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检察官被问得一时气短,另一检察官接过话:“如果那四十万不是你捐的,你怎么会知道白小清母女收到了一张四十万的存折?又怎么会知道存折的密码?”

“哈哈,这就完全是巧合了!白小清的母亲在网上发布求救信息后,也打动了我的恻隐之心,的确想给她们捐一笔,但苦于无钱,只好在网上密切地关注她们的情况。说来也巧,当一个女孩说准备给她们捐一笔大钱,在网上验证她们情况的真伪时,我也正好在那个聊天室,而他们又不是私聊,我自然很容易地知晓了那个女孩即将以寄存折的方式捐款的消息,便打电话过去,冒充那个好心人,学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那钱是我捐的。至于密码嘛,哈,那就更巧了,我们都知道六个‘8’最吉详,很多人的存折密码就是这六个数字,我便乱报了这组好数字。嗨,竟然也猜对了!当然,这两个巧合太离奇了,你们两位检察官可能不太相信,但没办法,这是事实呀!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两名检察官不知道那个密码,用惊疑的目光问袁世民。袁世民也很惊诧茫然,因为他们当初过于兴奋,根本没有问密码的具体内容,如果真是六个‘8’,那个存折等于是没有设密码。他尴尬地站起,到外面打电话问白小清的母亲,得到的答复果然证实了徐杰的供述。他黯然地走进审讯室,难堪地对满怀期望的两位检察官点点头,干巴巴地低声说:“是六个‘8’。”

审讯室里沉默了。心虚的徐杰当然不敢继续嚣张轻狂,老实地低头坐在那里。

陈东方看到这里,快步走进审讯室,对两名毕恭毕敬站起来的检察官大声说:“证据不充分,立即放人!”

两名检察官见此情形,慌了神,连连说不好意思。

蒋伟平走进来,拉出陈东方说:“陈书记,我们好不容易抓住徐杰的一点把柄,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如果放了,后果不堪设想……”

陈东方勃然大怒:“把柄?你们一直在抓徐杰的把柄,对不对?这句话出自你这个老公安之口,简直让我震惊至极,无法相信!你应该知道,徐杰也是我们政法系统的一个干部,一个非常优秀非常廉洁的警察,我们怎么能苦心积虑抓他的把柄呢?如果他犯了什么罪,我们当然不能姑息,他犯了哪一条我们就按哪一条处理,但也用不着去刻意地抓他的把柄呀!抓把柄就是抓辫子,与我们合法的侦查活动有本质的区别,国家的正式侦查机构不应该这样破案!”

“陈书记,我是有点用辞不妥,但也是实话,请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不就是想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先把他拘起来,然后再逼他承认在红山宾馆窃听,并敲诈了几个贪官吗?我早就说了,那个人不可能是徐杰,只会是邓拓。老蒋,刑侦工作是一项非常严肃的科学活动,不能用猜疑代替事实,我们应该根据客观情况做出判断,以此决定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方向。现在的事实表明,我们既没有证据证明徐杰窃听过,敲诈过,也没有充分有力的证据证明白小清所收到的那笔捐款是他捐的,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我们应该立即将他放了。”

徐杰已随两名检察官出来,蒋伟平急了,只好拿出他的杀手锏:“陈书记,实话跟你说吧,这次抓捕行动是得到了省厅周书记同意的,厅里可能还掌握了徐杰其他的犯罪事实,曾光兴处长已经上路,很快会到这里,我们最好等他们来了再放人。”

陈东方又急又怒,大声说:“蒋伟平,你越级上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兼局长?!我还是那句话,现在没有充分的事实证明徐杰有罪,我们必须放人,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如果省厅的人带来了充分的证据,再抓也不迟。小徐,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你现在就走吧。”

徐杰的身子稍稍前倾,笑道:“多谢陈书记主持公道,我回头一定好好地报答你!”快步往门口走去。

蒋伟平又气又急,大喝一声:“徐杰,回来!你很危险,我们是在挽救你!”

徐杰回头冷笑一声:“多谢蒋局的好意,我能够保护自己。”脚步更快,小跑一样地越过了第三道门。

门卫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外走。蒋伟平与袁世民紧紧跟着,陈东方和两个不知所措的检察官也紧随其后。

第二道门的门卫不知情况,不准徐杰出去。陈东方大声说:“我们抓错了,放他出去。”门卫不敢不从,立即放徐杰从小门走了出去。

袁世民见徐杰走得这么快,知道他肯定是怕公安厅的人来抓他,已做好出逃的准备,大声说:“小徐,你不能跑,林洋洋不能有一个不清不白的丈夫!”同时掏出手机,给曾光兴和林洋洋打电话,呼他们快点过来。

徐杰一怔,脚步迟缓起来,这又让陈东方急了,操着变调的嗓音大喊:“徐杰,你没事,还不快走就没有机会了!”很明显,他是在示意徐杰赶紧跑,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徐杰又加快脚步,如竞走冠军,快速奔往最外面的铁栅门。

守外门的一名女警察和一名保安听陈东方这么喊,不敢怠慢,开始解铁栅门上的锁。

这时,两辆长面包警车呼啸而至,曾光兴从第一辆公安车上跳下来,紧接着下来两名身着特警制服的警察和四名武警,都是荷枪实弹,第二辆车是检察院的,下来的是两名检察官和四名全副武装的武警。陈东方和蒋伟平定睛一看,认出前面那位检察官竟是省检察院的高副检察长,让他们一个急得直冒冷汗,另一个高兴不已。

徐杰一见这阵势,惊惧得张大了嘴,面色苍白,呆在门边剧烈地发抖。

陈东方和蒋伟平走上去,带着不同的目的,却说出一样的话:“小徐,不要紧张!”

曾光兴说:“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陈东方战战兢兢地说:“曾处,你们这是干什么?”

高检走上来,抢过话说:“老陈,我们此行是专门来带徐杰的,你应该不会强行阻止吧。”

陈东方慌忙拉开铁门,满脸堆笑:“高检察长,这是哪里话,你们要带人,我怎么敢强行阻止呢?不过,刚才我们已经查明,徐杰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的嫌疑已经解除,我们决定立即放人,不知省里有没有新的证据?”

曾光兴说:“如果没有新的证据,高检会亲自过来带人吗?”

“有新的证据吗?”

高检冷冷地说:“对不起,事关重大,无可奉告!”

陈东方知道了他们的底牌,心中暗喜,绵里藏针地问:“那么,你们办好了有关手续吗?”

高检和曾光兴一怔。高检双手一叉,摆出一副官架子说:“怎么,不相信我们?”

陈东方心里完全有了底,微笑道:“高检,既然事关重大,我们都应该小心谨慎,严格地按法定程序办事,这是最高人民检察院做出的明确规定,我们都不能违反,如果造成冤假错案,你也恐怕负不起这个责。”

高检一时气短:“你……你这是在和我们强行对抗!”

陈东方不无得意地说:“对不起,高检,我是为了你好,这样可以防止失误嘛。”

高检只好摊牌:“陈东方,实话告诉你吧,徐杰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证人,抓捕他是省政法委周书记亲自下令的,我就是他点的将,如果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一问。”

曾光兴立即拔通周书记的电话,讲了几句把手机递给陈东方。陈接过电话,到旁边接听。他频频点头,没讲几句便挂了,将手机还给曾光兴,额头上明显地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无可奈何地说:“既然周书记愿意承担全部责任,我也放心了,你们走吧。”又转过身拍了一下徐杰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小徐,我相信你,无论到哪里都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没做的事,打死你你也不要承认,懂吗?”

徐杰知道形势已无法逆转,已经镇定下来,苦笑一声:“陈书记,您放心,我是有头脑讲义气的人,不会有事。”说完主动往省厅的车上走去,两名特警立即把手铐给他戴上,夹着他上了车。

两辆车掉过头后,袁世民走上来,示意里面的人打开玻璃,对徐杰说:“小徐,洋洋在家里耐心地等着你,你要好好表现,不能对抗!”

坐进车里的徐杰早已泪流满面,听了这话,竟呜咽起来,泪雨滂沱,沉重地点点头。

两辆警车拉开警报器,呼啸而去,顷刻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