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下午杜若兮打电话给唐青。

唐青,晚上到我这里来。不,这次不吃饭,你吃完饭直接过来。啊,不不,还是我到你家去好些,你对自己的家会比较熟悉。晚饭之后吧,7点钟。是的,我有些话要对你说,而且很重要。关于……你和你们的一切。对,没错,我知道你会等着,帮我沏一壶茶就行。我猜你家有电脑吧?那就好,这次我得用你家的电脑。还有,唐青,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请让扬展也在场,我要让他听到这次谈话。另外,你记得上次我去你家吗?在扬展出现的时候你叫我做好准备,这次,我要你做好准备,懂了吗?很好,到时候见。

杜若兮下班后匆匆忙忙吃了饭就回到了家中。她打开电脑,把扬展的所有的视频资料拷贝进一块移动硬盘里。然后关掉电脑,把硬盘塞进挎包,出门打车来到扬展家。唐青穿着拖鞋为她开了门。

“电脑打开了,你要用就用吧。茶在桌子上。”唐青说。

“不忙,我要先跟你说说。”杜若兮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然后指着对面的沙发也叫唐青坐下。她把茶放在自己面前,把硬盘从挎包里取出来放在茶几上,接着是……一阵寂静。

“它里面装了什么?”唐青忍不住指了指眼前的这个硬盘问。

“你们的所有资料,几乎是所有的。”杜若兮有点心不在焉,“扬展也在吗?”

“是的,但他现在是旁观者,他能听,但他不能说。”

杜若兮点点头,象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这些资料,这些他们家史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在这个城市里穿行了20分钟。没有被偷窃,没有被打劫,安全地到达这里,然后被完好无损地放在这张桌子上。很好,秘密保住了,但这多少有点让唐青心惊肉跳。

杜若兮在想怎么开口,唐青在耐心等待。

“唐青,你知道潜意识吗?你了不了解这些东西?”杜若兮终于开口问道。

“不太懂,我没接触过它们。”

“潜意识有点象是一块硬盘,存储了大量的数据。但跟电脑硬盘不同的是潜意识可以自动运行,它运行的逻辑来自一个经历过的一切。包括往事、知识、爱好、情绪、道德观、价值观、宗教信仰……等等等等,当然,它也包含了一个人所有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好的秘密,或是坏的秘密,甚至是被遗忘了的一些事情。”

突如其来的这些话让唐青有点摸不到头脑,他看上去脑子正在快速运转,努力理解他刚刚听到的这些。

“被遗忘了的事情?”唐青不解地看着她。

“是的。如果某些记忆会引发这个人巨大的痛苦,那么他的潜意识就会把它管住,不让它浮现出来,免得它造成痛苦和伤害。那并不是真正的遗忘,只是看上去很象。我们把这样的事情叫做压抑,潜意识把它抑制住了。”

“这听着很神奇,但也挺深奥。”唐青说。

“是的,大脑是个很奇妙的一个器官。浅显点的话……比如说,街上的两人擦肩而过,彼此看了几秒,就觉得心灵相通。但下一刻,那个人走了,并没有做什么。可那双眼睛却……”

“却在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挖了口井,你会为此后悔一辈子。”唐青笑了,“我记得这事我跟你说过。”

“对,这是你说的。“杜若兮也笑了一下,“这其实也是因为潜意识。”

“怎么讲?”

“他没有停下来率先去说点什么,是因为一些世俗的、表面的一些原因阻止他去这样做。一般都是因为这会显得太冒昧、太无礼,担心被拒绝,或是跟自己的一贯的行为准则相悖。但是他的潜意识却会不为人知地根据他的个性、审美取向和各种各样的经验等等来对这双眼睛进行判断,其结果是拥有这样眼睛的人将会是他理想中的伴侣。于是在他平静下来的时候,潜意识就不失时机地向他提出质询。质询的方式便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双难忘的眼睛,以此来提醒他错过了某个重要的东西。”

“这很有趣,真的很有趣。”唐青有点惊奇地说道,“而且这……好像很有道理。”

杜若兮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道:“部分时候是的,但也有很多时候这并不有趣,甚至会给人造成相当大的麻烦。我只是先让你对潜意识有个最初的概念。”

“嗯,知道了那么一点点了。但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唐青奇怪地问。

“因为你们……你们这种情况跟潜意识关系重大,你们的情景……只有在潜意识走向极端的时候才会发生。”杜若兮说。

“这居然跟潜意识有关?”唐青转动着眼珠,紧张地思索着。“那么,先等等,”最后他盯着杜若兮问:“这跟谁的潜意识有关?”

“扬展。”

“扬展?”唐青皱着眉头,“那个木头人,为什么会是他?”

“因为他最先占据这个身体。如果要问这个身体属于谁的话,那只有是扬展。这个身体属于扬展,这个家也属于扬展。包括现实中的这个家,”她指着唐青的胸口,“和你们心里的那个家。”

唐青顿时愣住了,他一时看不透这怎么会跟扬展有关系,但是他哪怕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得到。我们心里的这个家是扬展创造的,没错,它来自他的一个梦。唐青想道,而现实的这个家,大部分功劳应该归于封肃,这是他在五年的黑道生涯中提着脑袋拼出来的,而家里所有人都为了维持这两个家的正常付出了努力,扬展只是这两个家中的一部分,而事实上他也并不经常出现。尤其是现实中的这个家或是说整个现实世界,几乎已经被他抛弃了。因为扬展最先占据这个身体因此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的,这一点道理都没有,恐怕家里的任何人这样想都没想过。这是唐青听到过的最莫名其妙、最轻佻、最离谱的话。告诉家里人这些都是扬展的,我们一直都在给他做苦工呐,看看他们是不是会相信?